读诗,有时也只是隔岸观火
守护童话
读诗,有时也只是隔岸观火
有时候,社会为我们树立了标准,就有人喜欢往标准里去套。因此,我们往往需要那些“不懂规则”的人,来打破渐渐僵化的条条框框。但这种打破有时并非刻意的,只是在常态之外,有了一种新形态的出现,我们就误以为是一种根本的突破。而事实的本质往往是,一种“我们”之外不同的“她”走进了这个圈子。
余秀华便是那个不同的“她”。“她”的诗歌话语和当下“我们”共同铸就的诗歌话语,体现出一定的差异性,“我们”被陌生化一击即中,得以靠另一个坐标点来确认与审视自己所处的位置。余秀华的诗歌并不是最好的,但在当前的诗歌语境下,却具有了灯塔的意义——它使群语下的诗人们意识到自己身处何方,获得了一个跳出来审视自己的契机。注意,最终人们要关注的是自己,而不是余秀华。所以,一个诗人的人生和大众的人生,在相遇之后,不管多长时间,还是要分道扬镳的。
不能单一地从艺术的层面来看余秀华的诗歌,首先要从情绪上去靠近与把握。“穿越大半个中国来睡你”并不仅仅停留在一句雷人的语言这个层次,它凸显了一个诗人心灵深处的呐喊与张力,甚至小小的扭曲。雷人的话语,其实掩饰了感觉的一触即发这一事实。她也不是一个过分注重从修辞层面来写诗的人,这和当前一些因缺乏充沛感情而躲在修辞里追求所谓的哲思与深度的人有所不同。余秀华的诗歌很大程度上立足于内心的所感与她真实的生活经历,她在她自己的生活立场上来看这个世界,写出了很多真实的感受,我们更应该从情感的角度来理解余秀华——是“理解”,而不是深挖语言,在修辞的层面找诗。
“不要赞美我,在春天,在我少年和年富力强的时候/纵使美不能诱惑我,还是希望你放在心底//如果爱,就看着我,一刻不停地看着我/我首先坦露了眼角的皱纹//当然还有一块核桃般的心/在春天过后的一棵树上,你多跳几次就够着了//其实我想说的是,黄昏里,我们一起去微风里的田野/看蒲公英才黄起来的样子/和那些草,用云朵搽过身体的样子//那时候,我不用回头,总相信/你一直在我身后/我需要你以这样的姿势歌颂和我在一起的日子/不说我聪明,多情或者善良/偶尔说一句:你这个傻女人啊”。这是余秀华的一首诗,《不要赞美我》。我们需要从这首诗里读到什么呢,对淳朴生活、甜美爱情的渴望?还是对苦难的漠视和超越?如果你能读到余秀华,我想这也就够了。炒作的价值在于让炒作的一群人获利,也让被炒作的余秀华摆脱生活的贫困,这种双赢让炒作这种商业行为有了一种慈悲的色彩,对社会公众而言是则填补了一种情感需求,即化身善良者悲悯他人的渴望。
再看《假如开出一朵花》。“虽然在村庄,在没有车马经过的早晨/我还是不知道拿它怎么办//因为多么了解那个过程,从水里捧出火的坚决/和一开到底的绝望//我们都是开放过的人/被生活吞进去又吐出来,也被命运俘虏过//它总是有些瘦弱,被窥见的,被隐匿的/那些情感在选择合适的时候,合适的花瓣//这个时候,我是去追逐一列火车/还是一场雨水。我们对这个世界深信不疑/我总是情不自禁地说服自己/就让一朵花走进灯光,再隐退于黑暗//轮回到这里/彼此相望,各生慈悲心肠”。美好的东西总在那里牵引着她,诱惑着她。但于她而言,生命的开放并不总意味着慈悲,现实是最真实的,很多美好都只能埋在心里,即便有“假如”,最后还是会迎来“一开到底的绝望”。
令人莞尔的是,《摇摇晃晃的人间》和《月光落在左手上》这两本书中均未收入《穿越大半个中国来睡你》这首诗,但在宣传时却无一例外地借用了诸如“穿越大半个中国,每读一次,都带给我们直抵灵魂深处的震撼”。从另一个层面,宣传语还说,“她的诗有一种将加速度的世界往回拉一厘米的美好”,这看似精确、实际模糊的“一厘米”究竟意味着什么,也是很难称量的。余秀华就是那模糊的“一厘米”——在北大的诗歌朗诵会上,现场有人问余秀华:“有人说你拯救了诗坛,你怎么看?”余秀华笑了:“让我来拯救诗坛,这太不靠谱了!”又问:“余秀华热还能持续多久?”余秀华则说:“我看也差不多了。”还有人问:“你如何看待自己的幸运?”余秀华笑着质疑:“我幸运吗?”她并不属于善于制造短暂狂热的小圈子的一份子,她有属于她个人的清醒——这个世界还未真正通过诗歌来理解她,更多的是她与诗歌的相互理解。当一些人试图站在一种命运的立场去强制解释另一种命运时,首先暴露无遗的便是无知。
余秀华是一种现象。就像股市里的创业板,某种程度上是要靠故事讲话的,但她的故事并不是一个充满幸福的故事,而是一个特殊的、某种程度上可称之为悲惨的故事。命运带给她的是不可抗拒的力量,可她却在那片生命的土壤上种出了生活的小红花,她作为一种现象的冲击,远比其诗歌带给人的冲击要大。我们不能忽视这一事实,即早在“余秀华现象”之前,余秀华的诗歌已经存在了。为什么余秀华吸引了大众、惊动了诗人,获得无数的好评?这就涉及到发生在余秀华身上非比常人的故事,以及当前诗坛对于诗的本质的认知。当代的诗坛最初出现梨花教主的口水诗也是轰动一时,引得无数人追捧。当然,梨花体并未真正地在诗歌本质上对诗歌形成冲击。而余秀华则不一样,她的诗歌指向了诗歌,触及了诗歌本质的,她是带着“诗歌是什么”来写作的。因此,这两种的“我手写我心”在本质上有所不同,余秀华诗歌给人带来的是共鸣,而非起哄与吐槽。
如余秀华所言,“诗歌一直在清洁我,悲悯我”,“即使我被这个社会污染的没有一处干净的地方,而回到诗歌,我又干净起来”,诗歌对余秀华来说,宛如爱人的怀抱,这种怀抱是她用悲悯构筑的,她的诗歌对于她本人的意义,和对于这个社会上其他人的意义,是截然不同的,正如我们没有经历余秀华所经历的一样,任何看过这些诗歌的人也仅仅是一个读者,所持有的也仅仅是属于一个读者的悲悯。这也是我不建议从艺术的角度来解读这些诗歌的原因,艺术在余秀华的生命里已经是乏力的,她借助诗歌要突破的不是艺术,而是生活与现实给她树立的藩篱。(但是,在这个商业社会,余秀华却被当作一个题材炒作了。)还是余秀华自己说的那句话最为通透,她说,“诗歌是什么呢,我不知道,也说不出来,不过是情绪在跳跃,或沉潜。不过是当心灵发出呼唤的时候,它以赤子的姿势到来,不过是一个人摇摇晃晃地在摇摇晃晃的人间走动的时候,它充当了一根拐杖”,在她寻找这根“拐杖”的时候,她们相遇了。或许,余秀华走不进我们的世界,我们最终也走不进余秀华的世界。读诗,有时也只是隔岸观火。
2015.5.5于北京·既往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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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章评论
青山绿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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记忆嘚橡皮
刘大才子 再次膜拜你~~
虔诚⊙十字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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碾冰
这两天也刚好看了她的诗,单纯地喜欢 穿过和 我爱你 这两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