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角荷叶

1．

昨晚半夜我从梦里醒来时还带着轻轻的抽泣，眼角浸着泪水。我睁大眼睛看清黑暗中那隐约的窗之后，我才清醒的知道我还在床上，是做了梦了，知道我又是从梦里哭醒的。梦里有父亲......于是轻轻擦掉眼泪叹息了一声，再闭上了双眼睡去，想的是继续做这个与父亲有关的梦，但做到的，却只能是整理刚才的梦景。

在梦里我见着了父亲。梦里的父亲总是模糊的，看不见脸庞听不见说话，只有影子，却是又实实在在的知道他的存在，知道和他在一起，在哪里，做什么，都不知道。后来我不知道什么原因去了别处，然后不回来，我这是要突然的走，而且一去要4年不能见。想起还没有跟他告别，心里极为不安。于是我想给他电话告诉他一声却找不到号码，手机键盘数字一错再错，我想跑回去跟他一个拥抱并说明我要去哪里，却怎样也找不到回去的路，疯狂的跑，尖声的呼喊……然后我就在哭泣中醒来了。

梦里的情形是模糊混沌的。但“离开4年不能见”这个数字和情形却是清楚得很。我不知道梦里为什么会有要分离的情形和“4”这个清晰的数字。是我在外读书的4年还是今年4月还是别的4什么 ？

因为与父亲的分离，又哪是才离开4年不能见呢？

2．

离老家不远有一个叫“仙鹅抱蛋”地方。这是一座神奇的小山，砂质土，有大量的杂树杂草就是没有石头。不说它是土堆，是因为它若在丘陵地方就可以属于中山的大小了。这个地名还是父亲告诉我们的（我不知道乡里除里我们卢家和卢家村的亲戚外还有别的什么人知道）。他的母亲（我生来就没见过她）的坟墓就在那里，最早便是他带了我们去，我从那时起看到的这座山，就只有一户人家，就在奶奶坟前不远，也因此有了点庄稼。父亲说那应该是入侵者。“蛋”字，是指这土山的外形，土山近旁蔓延而向前远去的大山，有一侧环绕这小山之势，父亲曾让我们从一个角度看，说那是只仙鹅盘曲跪卧、右侧翅膀耷拉下来，那翅膀掩盖下的就是这座小山，便是仙鹅孵蛋的样子。

这山的脚下还有一条小河沟，水量不大，一直清澈。从远远的“仙鹅”的腹下流来顺着长长的脖子流来，然后会流向一个叫“卢家村”的地方，然后再继续往前流去。夏天可以赤着脚一直踩着溪水走向这个姓卢的村庄。

仙鹅抱蛋地处的这大地名是叫“二夹河”还是“两江口”，记不得了。以前常听得家乡人称呼这里。
  有一天父亲去了这山里不再回来了。

 再后来他那排行第五的儿子离开他4年后也跟着去了那里不再回来。

一个20年，一个16年。除了梦里，我们之间，哪里是离开4年再见了？4年不见的倒只是他们。

 父亲和五哥去那里的时候，奶奶一直在那里。想来还是有些庆幸。而百年后的我，是要去到哪里呢？……

 他们的坟头都朝着同一个方向。也都看得见那条小河。我想，他们，会沿着河水回到他们的村庄吧。

3.

清明前姐姐来过电话问我是否回去，去父亲坟上看看。

我是有几年没有回去了。只是，今年清明，我也依然没有回去。这种想回去又不想回去的感觉，我不知道有多少人能理解。

还记得那里的风景。我不知道那条弯曲的小泥巴路是否依然在清明时泥泞不堪，那条顺着小路漫延的小河沟是否依然清澈。河沟一侧的竹子是否还青翠着。那些在河沟里寻找食物的鸭子们呢？那年，我们就经过这些地方去到了“仙鹅抱蛋”去到了奶奶父亲五哥坟前。三哥用背篼背着可儿（就像小时候背我一样），后来回来的时候把可儿放下在河沟边，然后带着可儿捉鱼赶鸭子。

 那年回去，见父亲的坟头有些坍塌，不知道哥哥们修葺好了没。坟上的杂草还是凄乱着吧。那里，还是孤独清冷寂寞着的吧。我去与不去，都改变不了这些。我相信的是他们的躯体早已化成泥土灵魂到了天堂。所以，我想那里现在是怎么样不怎么重要了。去看与不去看也都不怎么重要了。因为，我们一起存在过的那些光阴，那不再继续演绎的故事，至今在我心里都一直鲜活如初。不见，心里都铭记那场欢喜。反倒是见了，只多些忧伤罢了。

 我们只是，对活着的人更应该珍惜。

4.

人们都在说每个人的一生都有梦想。或者都应该有个梦想。可是直到今天，我怎么想也想不出我的梦想是什么，或者是我曾经有过什么样的梦想。于是我觉得我应该是个无梦的人了。

睡着了，倒是有了许多许多的梦。不是每个梦境都记得，但梦里若有父亲有哥哥，这样的梦就会记得些并会让我回味很久。然后再由不得的随着时间的消逝而忘记掉。

父亲不常来梦里。五哥更是好久没有来了。于是，梦里见着他们，就是我醒着时的梦想了。

                                                                                                                                                           2014年4月29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