舌尖上的中国之云南的菌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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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云南之外不存在云南人,在外地并不存在专门属于云南人的某种口音,某种形貌,以及某种气味。绝大多数的云南人不喜欢离开家乡,而一旦他们离开,则会毫无痕迹地融入当地的生活,彻底消失在人群中。对于云南人来说,在外地被同乡发现并不总是一件令人愉快的事情。因为彼此都不得不触碰一个让大家都非常尴尬的问题:你为什么要离开?有那样的天空,有那样的日光,有那样的丛林,为什么你还要离开?尤其是:你怎么可以在一个没有菌的地方存活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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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为一个云南人,我永远不会说出“蘑菇”这个字眼。蘑菇只存在于遥远的内地,存在于植物学图鉴,在云南只有“ 菌”。当我用云南各地的方言说出这个字的时候,它们都确定无疑地指向家乡,指向那里的雨季,雨季里松软的红土,红土上层层叠叠的腐叶,腐叶之下菌子旋转着悄然钻出地面,就像这个字的发音。

  和其他地方不同,一个云南人生下来就在山里。无论是他的生活还是教育,都会从大山开始。当我还是个孩子的时候,“上山去玩”就是每日游戏的基本项目。我们的山要远比公园和广场多,我们的山也远比公园和广场有趣。我的父亲是我第一个向导,如果不是因为他考上大学又参加军队,那么他可能会一直保持着猎手的身份。大学教育和多年在外的军旅生活对他的改变很少,对于他而言,教会我如何在丛林里生存下去,要远比我认识几个汉字重要。这是一个很重要的次序:我必须先成为一个山里人,然后才可能成为一个读书人。如果我在自己家乡的丛林里迷路,这是绝对不可以接受的事情。所以,在上学之前我就学会了一堆也许后来永远不会用到的知识:如何用年轮、树冠、流水、星辰分辨方向,如何快速而安全地在丛林中前进,如何利用丛林获得必要的水和食物,制造工具,同时躲避那些致命的毒虫、洪水、深箐、植物。我们有一整套命名法,自然值得敬畏,但是当每样东西都有一个名字,你可以脱口而出那个名字时,一切都驯顺了,不再让人畏惧,甚至也不再让你为难。在所有这些名字里,我最早认识的一个就是“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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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云南只有两个季节:旱季和雨季。从11月起,干燥而温暖的风要浩浩荡荡吹上半年,这时候的大山安详宁静,并不生动。雨季在5月到来,下到10月底。中国大陆的雨水从东南而来,逐渐北上;而云南的雨水自西而东,桃花盛放的时候,怒江地区进入“桃花汛”,要下过一整个月,雨线才缓缓向东推进。等到5月底,雨带抵达滇中。山林有了雨水,一切都开始疯狂生长。哪怕是同一条山路,每天走过都能发现不同的花朵,不同的昆虫和动物 。云南的菌子,是雨中的精灵。初夏,一场透雨,一夜之间,精灵一般的菌子就神秘地冒出地面来了。大雨涟涟的仲夏、季夏和初秋,菌子更是纷纷冒出地面,刚刚采过菌子的树下草坡,一夜之间,又会冒出密密麻麻的菌子,精灵一般,露珠滴滴,十分神秘。幽静神秘的深山老林因此更显得神秘莫测。到了中秋晚秋,雨水渐渐收了,但是滇中的雨季来得早,去得晚,淅淅沥沥的小雨还是常下,不下时,就下冷露,此时菌子照样很多。

菌子,是上天赐予云南人家的一道美味。云南人爱吃菌子,正如外省人爱抽云南卷烟。云南人离开了家乡,最想吃一口的就是云南的菌子,譬如鸡枞、香喷头,干巴菌、青头菌、铜绿菌、九月黄,都会让云南的游子们魂牵梦萦,味蕾难受。

寓居云南的外省人,只要吃过云南的菌子,也纷纷会被云南的菌子迷住,从此割舍不了,沈从文、汪曾祺,都曾经对云南的菌子情有独钟,汪曾祺先生则盛赞云南鸡枞和干巴菌,赞誉之为“人间至味”。现在,大家的生活好得多了,都爱吃山茅野菜了,菌子就大受城乡人的钟爱了。听说昆明人爱吃的鸡枞和干巴菌,在昆明每公斤可以卖到一两百元钱。我家乡楚雄人青睐鸡枞、香喷头、麻栗香、干巴菌、青头菌、羊肝菌、奶浆菌、铜绿菌、九月黄等菌子。绝大多数菌子,都有菌杆和菌帽两本分,它们又分为厚菌子和薄菌子两种。香喷头、麻栗香、羊肝菌和黑木碗是厚菌子,菌帽厚,就是说它们的“帽子”特别厚,帽子里面还有一层厚厚的里子,好似一顶厚厚的斗笠。厚菌子适宜炒食,用红辣椒和大蒜头爆炒出来,味道浓香,所以又叫炒菌。鸡枞、青头菌、奶浆菌、铜绿菌、九月黄等薄菌子,菌帽里没有衬层,没有里子,菌帽比较薄,适宜煮汤喝,煮汤味道香甜,所以又叫煮汤菌。鸡枞,虽然是薄菌子,但是无论是爆炒红辣椒,还是烧汤,都味道鲜美。

菌子出土季节,村村寨寨,家家户户都采寻菌子,卖菌子。每个城市,每个乡镇,每个村落,都飘溢着菌子的香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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