濤風聽雨

                                                                                             一

不知是乘坐红卫轮还是水陆联运（经江门至徐闻的海康过渡至海口），我又回到了离别不久的农场。到连队已是第二天的中午，见到过去熟悉的人，无论男女老少，个个都不说话，只是拿眼角瞅着我，连小孩子都躲着我。还有人在角落里幸灾乐祸的阴笑着。

我又被安排回原来的工种，一边割橡胶，一边做胶水含胶量的简易检测工作。胶水含量的检测很简单，就是取胶水若干，放在小钢精锅里在酒精炉上加热成荷包蛋蛋白状，再用天平称后，套用一些简单的计算公式计算出来的。这样的工作每周两次结果电话报场部，下午可以不用做别的工作。

这次遣返的原因是说我离开海南农场的手续不合法，要三年后，才能重返广州。

给队友上“批林批孔”和“反击右倾翻案风”辅导课的时候，坐在煤油灯下的我就像十字架上受难的耶稣。

教队友唱《红星照我去战斗》的歌时，就像我在独唱。

日复一日，过着不被人理睬的日子，真是度日如年。

终于有一天，我割橡胶时，不小心割伤手，血流如注。

大叫一声惊醒了！出了一身冷汗，原来是一场噩梦。

天亮了！

难道真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吗？

                                                                                             二

以前，还有一梦多次重复的做。

那一年春，我正在石马岭参加垦荒大会战，抽调到团指挥部当统计员。

每天统计各连挖土方数和整个工作的进度，并向苑总指挥（副场长）汇报和向工地广播站投稿。

一天，   连队王副指导员打电话来通知我，说我的入学通知书到了。

当时，已是下午3点多钟。我立刻就向有关领导告假，马上往连队赶。

记得，我是什么也没拿，连鞋都忘了穿，光着脚走了走了近3个小时的山路，回到连队已是7点多钟。

几天后，也就是1977年的3月21日，回到了广州。

走的那个下午，是林和芳用牛车把我送到场部。

晚上，团领导为我们14人饯行，夜宿团招待所。

刚从海南回来的几年和现在，都会重复地做一个梦：

黄昏，我总是光着脚，在静谧的茂密的胶林里和防风林里，在林间的小路上来回的转。过了一山又一山，过了一岭又一岭；走完大路换小路，走的很累，但总是转不出来。

我一直在解这个梦，它可能就是我从石马岭回连队的那条路。

在这之前，我也一直不明白，为什么就是走不出来呢？

现在我明白了！

因为，它是一条心路。

                三

记得中学的时候，不记得是学过，还是看过捷克革命家伏契克的一篇报告文学《绞刑架下的报告》一文的缘故。

革命家的英勇气概和视死如归的大义凛然，无时不感动着我。

也做过类似的噩梦，细节回想不起来，但梦境却是可怕至极。

你想，孤独的一个人坐在昏暗的牢房里，饥寒交迫，最可怕的还是即将面临着明天早上的死亡，心中期待着不可能的改判。

时间难熬，即想快点过去，又怕死亡的来临。

想想这种黑暗、寒冷、饥饿的环境，无奈、无助、恐惧、绝望的心境……。

清晨，牢门的铁锁响起。

不知道是检察官或牧师带人给你送上几样小菜，可能还有二两小酒，望着桌上的小菜，没有一点食欲，一仰脖把整壶酒灌了下去，顿时觉得胆气一壮。

没有哭泣，没有祈祷。

肩荷实弹的法警朝你走来，同时并把黑头套给你戴上……。

拖着你向不知道是绞刑架，还是法场走去。

就在这时候，你被吓醒了！

这样的梦，你做过吗？

呵呵！这只是可遇不可求的噩梦。

刚从农场回来的那几年，经常被噩梦缠绕，醒来，枕巾湿了一片。

反思自己，究竟做了什么伤天害理的坏事而十恶不赦！

但有一点我十分清楚：

今后还会有梦。
 

过去的梦，只有苦涩和恐惧，没有甜蜜。

今天的梦，平平淡淡。

明日的梦，一无所知。

梦啊！梦！

但愿噩梦不再来！                                    

                                                 （2009.11.1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