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佑其实并不算喜欢阴雨天

个人日记

夏佑其实并不算喜欢阴雨天,特别还是远渡大洋后异国的雨天。人口不多的国度,街上几乎没人,乌云低空扭动,像压在人肩上。看着就感觉不堪重负。
雨天屋子里的东西会发霉,比如木制的饭桌,比如窄小冷硬的木板床,再比如原本就不多的几件衣服。夏佑怀疑自己也要长霉,于是躺在床上,盯着混泥土的天花板,一盯就是几小时,一躺就是一上午,一下午,再或者一晚上。
该死的天气。
只租得起潮湿的地下室,于是能听见她鲜少开口一句抱怨的,只有几只在她床下安居乐业的老鼠。夏佑有时会任由这些生活在阴暗地下的生物爬上她的饭桌,因为她觉得自己与它们是同类,自己的天是别人的地,被整个社会踩在脚下。
地下室除了铁门外就只有一扇类似窗户的通风口,下雨时会渗进水来。夏佑站在通风口前,只看得见街上时而往来的脚,各式各样的皮鞋。她想象自己是生活在地底的鼹鼠,看不见地上人的脸,地上的人只有蹲下来,才看得见她。
夏佑的经济条件决定了她所必须处的环境,这里阴暗潮湿,没有空调电器,夏天如蒸笼,冬天如冰窟。连洗个澡都不方便。
不出三十米的地下室,七七八八摆的多是颜料盒和稿纸,夏佑喜欢暗色调,黑白灰,无论是衣服,还是画布上的画面。夏佑画画,素描,水粉,油画,甚至泼墨山水,她都画。一画画就是几天几夜不合眼,画完后收起来睡个几天几夜,亦或是浪费几天时间的作品,也撕了塞进下水道。没有特别原因,夏佑很少卖画,即使这是她维持生计难得的一项技术。夏佑写字,写一些枯燥无味的文字,她一直是各种杂志的匿名作家,换取低薄的稿费,买颜料,买画纸,买画笔。
夏佑很少按点吃饭,甚至很少吃饭。区区稿费并不能在她交过房租再买过绘画材料后支撑她的伙食费,所以一年四季,除了白水煮面条还是白水煮面条,长年累月没有其他味道的食物,夏佑的味觉变得迟钝,胃变得脆弱。与食物比起来,她更熟悉颜料的味道。
夏佑不在乎生活,也不会生活。饿了不吃饭,病了不吃药。她排斥外界讨厌出门,于是习惯了硬撑。没有什么时间观念,手机多数是随意搁置在角落,搁到没电,并不是没有电话打来,并不是没有信息发来,只是都不是想要看的东西,于是就不去理会。
任性放纵的生活,一片凌乱毫无章法。夏佑不收拾生活,不整理情绪,而事实上本身,夏佑就是个很空白的人,情绪空白,表情空白,语言空白。夏佑一个人,习惯了周围的喧嚣跟自己毫无联系,习惯了生活的压力,习惯了毫无方向的胡乱旅行,习惯了无人限制没有边际的孤独的自由,习惯了随意依附又随意丢弃。夏佑习惯走夜路,所以从不留意过去。

夏佑来俄罗斯三年,住过顶级的假日酒店,住过价值亿万的空中花园,住过最顶级的临海别墅,也住过私人洋轮的豪华客间。那些男人收留她,有的是为了她的才华,有的是为了她的样貌,有的只因为她是个女人。他们给她优异待遇,给她钱,给她背景与依靠。夏佑给他们画过肖像,当过模特,陪吃陪睡。夏佑不在意这些,就像男人们也并不关心这个女人的性格。彼此的接触都是时间过客。
夏佑行踪不定,总是不留片言离开,抛弃那些华丽生活仿若踹开一团垃圾,她并不留恋荣华富贵和男人,本质上不留恋任何使用过的东西,除却绘画。
夏佑吃过最高档的食物,也吃破烂小摊上的拉面,住过最豪华的房间,也住最底层的地下室。夏佑漫无目的的在生活的水里乱淌,凭心而为,不想后果。
三年并不好过,地下室潮湿漏水,每到梅雨季节关节就如被拆下重组。生病发烧烧到四十度,眼前一片漆黑,没有钱买药,倒在地上也爬不起来,醒来片刻再次昏死过去,重复很多次。夏佑于是放纵生命流逝,木纳而顺从的接受承担了肉体上的伤害与痛苦,心中已是无感。沉默寡言如她,不叫痛也不抱怨,习惯了颓废与混乱的日月交替,习惯了在巨大的孤独感中苟且偷生,夏佑就像被生活与岁月玩坏了的洋娃娃,破破烂烂,也不会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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