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的疯狂
个人日记
郝国忱
昨晚,家人置酒相庆,庆祝开荒的老伴终于从疯狂中解脱出来了!可能要动工修建,她的地全被开发商用推土机给推平了!
老伴是个地道的农民,随我进城四十多年,农民的本色丝毫没有改变。我退休后,在城边买了房子,把家搬到了城边。开发商圈占的土地就放在那里荒着,五六年都不动。农民见了荒地,就像苍蝇见了血,恨不得一尺一寸都开出来,种上菜种上粮。老伴的农民本性被强烈地诱发出来,疯狂地占草开荒,东一块西一块,南一块北一块,最多的时候有六亩多。人家开工把地推了,她就挪到另一处再开荒。细算起来,近八年间,开过的荒被推掉的加起来得有一垧多。
前年,家附近的三亩多地被推平了。去春,跑到五里之外,找到一小块地,轻松地种了一年,挺好的。可老伴嫌少,从去年秋天开始,就不停地拓展。荒地上蒿草长得一人多高。她带领着家人把蒿草拔下来,把大石头抬出去,一锹一锹翻出来,又开了三亩多。
今春,老伴疯狂到了极点。往年种地,省事得很,打上垄、刨出坑、点上籽、再用土一培,行了,一上午能种一大片。今年起了高调,先在家育苗,再往地里栽。又得浇水、又得扣地膜,一上午只能栽两垄。大家都被她折腾苦了。
谁能理解?年过七十岁的人,衣食无忧,却每天骑着自行车、驮着锹、驮着镐、随着大马路的车流去郊外种地。亲朋好友谁都劝她:别干了,好好在家养老吧。她就是不听,是不是精神有毛病?
三月初就开始在屋里育苖,苞米、辣椒、柿子、茄子、地瓜,弄了一屋子。也不知从哪里掏弄来的鹿粪,下在了苗钵里,太阳一照,满屋子臭气。
四月中旬,屋里的豆角秧就长得要生蔓了,只好栽到地里去。天气太冷,得扣上棚膜,扣吧。一夜之间,棚膜被大风刮开了,秧苗全死光了,又得重新种。
今年春旱严重,地干得像沙漠。幸好地里有一口小井,可以担水浇。老伴早有准备,去秋就从乡下买回来一只打水的桶。我又用柳木砍了个小扁担。全家出动,担水的担水,栽苗的栽苗,好歹把秧苗都栽到地里了,而且扣上了地膜。无奈大风刮得特凶,几天下来,秧苗死了七成。
老伴说:“死也不怕,立夏到小满,种啥都不晚。”依旧兴致勃勃地在地里忙。中午不回家,带饭在地里吃。就像打了鸡血,咋打击都不解劲。那天刮着七级大风,沙尘漫天,人家照样在地里忙,晚上回来洗澡,满池子是泥。
这些年种地,备垄的活基本全归我,左胳膊累伤了,连穿衣伸袖都困难。老伴看我不能再备垄了,就从亲戚家要來一副铁犁,把外孙子变成了拉犁的小牤牛。
二闺女以为她妈疯狂种地是因为没有工资,提议子女尽义务,出钱给老妈发工资,立刻得到响应。老伴喜孜孜地跟着二闺女去银行办了卡,一天之内,外边的闺女儿子全都把钱打到了卡上。
再召呼种地,二闺女不干了,而且坚决反对老妈再干。老伴醒过腔来:“妈的,给我钱是为了买我自由哇!不要他们的钱,明天就把钱给他们退回去!”
往年种苞米,只种供家人啃青的粘苞米。今年不行了,得种一片高产玉米,要自己磨碴子吃。苞米碴子我一口不吃,只有她自己吃,一年20斤都吃不完。我说去亲戚家高价买20斤,不干,硬是种了一片。还要种一片谷子,自己磨小米。谷种买了,我把点种用的点葫芦也给做好了。一斤谷种,炒了三斤酥子,兑好了,拌匀了,趁着这场透雨,正要去播种,地没了。几个月的苦干大干成了一场空。老伴终于决定停手了!大家也都解放了,不用再陪她去苦劳苦做了!
今早,老件把抢收回来的小䓤拿到市场上去卖,这是她最后一次蹲市场。孩子们说得拍几张照片,留个记念。我赶忙跑去拍了,发到了网上。孩子们都为老妈能从疯狂中解脱出来由衷地庆幸。
2015/05/15日
文章评论
烛光
不是为了什么,那可能是朴实农民对土地(植被对载体或者是儿女对母亲的眷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