泰国随笔（五）原創文学

泰国随笔（五）

原創文学

暹罗湾诗心

对于海，我无比向往，亲昵却只有过四次，一次是秦皇岛的赶海，一次是深圳小梅沙的踏波，还有一次是从三亚到蜈支洲岛的乘风破浪，再就是这次泰国暹罗湾的戏沙弄潮了。

暹罗湾是佛国之海，我的感觉只有一个静字，不见鸥鸟，不见鱼跃，甚至没有一丝儿流云，海天之间，只沉静着没有半点杂色的蓝。

几天来，在老蛇园看过令人惊悚的毒蛇吐信，在四合村水上人家那牛奶色的污水里荡过小舟，还在芭提雅嘈杂的剧场里看过伤眼的演出，陡然来到这纯静而圣洁的世界，迎面飞来的每滴海水、每丝游风都让人心清神爽。

我们穿上救生衣登上快艇，黧黑的艇主便发动尾机稳操舵杆，那艇便在水上飞飘起来。大家的心都像被抛向了风头浪尖，年轻女士们不知是惊吓还是兴奋都嗷嗷大叫；但不久，全艇游客便静声闭目面呈晕态了。而我却奇怪，越是颠簸，精神越出奇的好。我欣赏啸叫着的艇首利刃般划开水面，那切起的浪头便如带泪的梨花一瓣瓣绽开；艇尾的浪迹梦幻般伸展，到像早春的残雪古道，不知其延伸到何处何方？迎面开过来的小艇从舷边飞过，溅起的浪花雨点般洒进船舱，打湿了衣衫，也润湿了我的心。我举着相机，在颠狂和动荡中捕捉，我拍浪花，拍飞艇，拍海的妖娆，拍天的媚笑，一任镜头在惬意中旋转，一任影像在豪放中天成。忽然，一片晃眼的银针在浪头上闪烁，那竟是跳跃着的一群绣花针般的鱼苗。我感动得耳热心跳。我知道除我而外，全艇没有一个人发现这些海的精灵，这是佛之海对我的偏爱么？是海之神在欢迎我的莅临么？这几十分钟真让我享受，我的亢奋一直延续到快艇驶进珊瑚岛。

珊瑚岛未见珊瑚，下得艇来，我第一眼看见的到是一个静静躺在洁白细沙中的小手袋。手袋鼓鼓的，被蓝色带子紧束着，袋上的红心图案里印着“LOVE”字样。呵，这是怎样的一道爱之猜想？是热恋中的男女由于忘情于海而将饱满的爱遗落在沙滩？或者爱败情伤，谁有意将信物抛向大海？人间的爱恨情仇，从来缠绵纠结，到不如某些生物的执着，一经爱恋，却到死不离不弃。就在离手袋的不远处，有一段海苔紧裹的漂木，那上面麇集着一种形如美齿的贝类，海苔和贝早已死亡，甚至看得见张开的贝壳内那干瘪的贝肉。这景象让我动情，这些曾经也鲜活和快乐的生命，相聚了，相依了，就那么生生死死铆在一起，最后浓缩成一首恒爱之诗。而人间之爱，彩霞浮云，却要人去纠结缠斗一生。

当团友们一个个兴趣盎然地去划香蕉船、摽水摩托时，我却不合时宜地纠缠在少年才有的心绪中，只有到了金沙岛，我才忘情地拥抱过大海。

金沙岛海滩，真是一处漂亮的海湾！那远处的雪浪，曼舞着，一层一层地涌过来，是那样温柔，那样深情。弧形的海岸线像竖琴的背弓，任银白的琴弦在它怀抱里美妙地弹奏；又因为起伏的水线荡动了洁净的细沙，因而这张琴弓又镶上了乳白的花边。海水里，穿着彩色泳衣的男女你挑我逗，嘻笑声声，水花缭乱。于是，我也挽裤脱鞋迎浪而去，一直走到水没大腿。这时，只觉足底的细沙绵软柔滑，身旁的海水滋润沁凉，一股被洗涤心神的感动在胸中涌起，我真想一直往前走，走进那个圣洁而清静的世界里。但我是俗人，我的生命就该去滚滚红尘中浸渍和挣扎，去体验世俗人生的千姿百味，所以，我还是回到了岸边的餐馆，和饮食男女们坐到了摆满暹罗湾海味的餐桌前。

海味有鱼、虾、蟹、贝，除鱼之外，其余都是白灼和清煮，这些海味旁边还放有一碟香醋，一碟辣椒末，一碟蒜瓣。也许这些对于吃海的行家那一定是天下至味，像坐在我旁边的一对曾是渔民的老夫妇，碟子里螃蟹、扇贝就堆得冒尖，只见他们双手并用，吃得昏天黑地。而我对于深藏在硬壳里那些星星点点的美肴却束手无策，从餐桌上下来，我确实没有享受到对名扬四海的泰国海味大快朵颐的口福。

当我们告别欢乐而喧闹的金沙岛、告别键盘一般排列在海边的沙滩椅和彩色蘑菇般的沙滩伞时，我们都流露出一种惜别和留连之情，每个人都端坐舱内，或翘首回望，或凝神沉思，大家都在检点金沙岛或者暹罗湾馈赠给我们人生六根的收获和快意。而这种快意又因各人的兴趣与内涵的不同而各异，有的为饱了口福而满足，有的因卧波戏浪而兴奋，有的又因购得精美贝雕而忘情，而我却是为又一次受到海之洗礼怡然而肃然。

海，本为万物之母，更为人类之母。她的博大与精深，慈爱与包容，甚至她的桀骜与狂放，都那么让人心动，让人为之讴歌。三国时曹操的一曲《观沧海》，尽唱出海的壮阔和海天的混沌；“秋风萧瑟，洪波涌起。日月之行，若出其中。星汉灿烂，若出其里。”仿佛宇宙都在大海中滋养和运行，可见一代枭雄的抱负与胸襟。唐代诗人张九龄和元稹，却用千古妙句以海为寄托写出了人间的万般柔情；“海上生明月，天涯共此时”、“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读一读这样的诗句，思念起远方的亲友和爱人，谁不泪珠暗结？我还想起钱起的《送僧归日本》，“上国随缘住，来途若梦行。浮天沧海远，去世法舟轻。”写的是这位“大历才子”送日本僧人舟行回国的事，而我却如颂读渺茫尘世的偈句，感觉到的是“人世浮渡，来去梦轻”的生命况味。

大海滋养生命，大海也滋润诗心。暹罗湾，这佛之海也让我心中诗情萌发，于是，我也记下一首粗陋的“打油”，以为这次泰国游之纪念：

  初度佛国有虔心，
   不识弥陀亦诵经。
穿云浮图纯金色，
   入耳佛曲九天音。
   南花妖娆媚惹眼，
   艳女温柔频缠身。
清波莫教全洗涤，
且记此生暹罗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