昔杨

昨天是我爷爷七十大寿，不知为什么这么巧，三个姑丈都说太忙走不开。只是我的三个姑姑代表他们前来祝寿。

过去我常听奶奶说，我爸爸当农民,是四姐弟中最没出息的一个，三个姑姑都会嫁老公，而且一个比一个活得更滋润。从这次爷爷生日，她们送来的礼物也可以印证我奶奶说的这一点。

我大姑送的是大姑丈亲手写的一幅字“寿比南山，福如东海”，据说我大姑丈的书法曾获得过省书法比赛一等奖，那幅苍劲有力的字挂在厅堂，确实显得很气派，许多宾客都赞不绝口。我二姑送的东西也不菲，一台周林频谱仪据说要三千多元，另外还拎了一大袋保键品。我三姑送的看似不起眼，其实她的礼最重，那是一张银行卡，奶奶说里面存了五万元呢。

宴会结束后，三个姑姑聚在一起聊天，我负责给她们端茶送水，也兴致勃勃地听着她们聊。

先是三姑对大姑说：“大姐丈的书法已是很有名气了，只要他办个书法培训班，那可是财源滚滚呀，不知道为什么大姐丈那么好的本事不把它变成财富，难道他就甘于一辈子受穷吗？”

大姑说：“你那大姐丈呀，他不把钱看得很重，他常说，日子过得下去就行，要知足常乐。

他常说，书法方面虽然取得了小小成就，但书法是没有止境的，有时间还要精益求精，不断提升自己的水平。他又常说，自己是一名老师，老师要把全部精力用在教学上，如果在教学上敷衍了事，误人子弟，那是一种罪过，自己的良心要受到谴责的。因此，讲课要讲到让学生更容易听懂，那怕是老教材了，也还要花很多时间精力去备课。他觉得，能为国家、为社会培养出更多的有用人才，那就是他的快乐、他的光荣和骄傲。

在生活上，他务求简朴，他说为人师表，就要为自己的学生做个榜样。身教重于言教，他认为奢侈浪费是一种可耻行为。学生都还不会创造财富，他不希望当学生的大手大脚花钱，他要培养学生勤俭节约，艰苦奋斗的精神。所以他说，即使钱多了，也没有什么用，要那么多钱干吗？”

三姑听完大姑这样说，不住地摇头，然后说：“我说大姐丈真是死脑筋，前世就与钱结下了冤仇不成？现在什么时代了，又不是文化大革命的时候，越穷越革命，越苦越光荣！我看二姐丈最近倒是开窍了，生活得以节节改善。”

二姑听三姑说到自己老公，便说：“很多时候是形势逼人，不开窍也不行呀。以前你二姐丈也是挺守本分的，他知道外科医生为人做手术，有病人家属给他们送红包，他不眼红。他认为上手术台确实辛苦，有时一台手术做下来就五六个小时，病人家属对他们的辛苦表示感谢也都发自他们的内心，当然送红包的目的也是希望医生把手术做得更好更成功。

没想到后来，有个药代表找到我们家来了，拿给你二姐丈一张新药目录，药代表说：‘黄主任，以后开处方时，只要用了目录里的药，就可以根据用药的品种、数量得到相应的回扣。’但开始时，你二姐丈给人开处方时不愿意开那些目录中的药，他知道，曾经有种针剂出厂价一支才一元多，用到病人身上时，是100多元了。这坑害病人的事，他觉得良心过不去。

后来药代表看他一直不用那些药，又再次上门来做工作，他说‘药费出自病人，你只管创收，我们给的回扣都是保密的，安全的，你怕什么？’你二姐丈还是不肯违背良心做事。

没想到，后来医院的领导，甚至连管仓库的，管药房的同事也对你二姐丈有意见了，因为二姐丈不肯开那些药品，领导、仓管员、药剂员都得不到回扣，都影响到了他们的收入。你二姐丈竟成为众矢之的，弄不好在医院也站不住脚了，不得不开始昧着良心用那些药。因为你二姐丈医术精良，找他看病的人多，因此近年来，这额外的收入也就不少。生活当然比以前好过得多了。”

三姑听了又快言快语地说：“就是嘛，一个人就是不要太死脑筋。就我家小张，虽然只当个小小的环保局长，不是什么大官，但他知道利用手中的实权，谋取利益。近年来我们县工业企业发展很快，环保部门成了肥缺。小张常说，他无能力支持一个企业发展壮大，但他有权让一个不听话的企业倒霉甚至破产。就比如说，那家恒兴水泥厂，如果用他推荐的除尘设备，就让他环保达标，那供应除尘设备的公司，自然会把好处费送上门来。如果那水泥厂用别家的产品，虽然别家产品价格较便宜，质量更好，验收时偏说他们不行。再说，不听话的企业，小张可以在他们豆腐里面挑骨头，他们怕找麻烦，自然乖乖地要定时送钱送物到我家里。

当然，搞环保工作，也可以老老实实，本本分分，但那就只能拿那点死工资，日子怎么过啊？”

大姑听了辩驳说：“古话说，君子爱财，取之有道，我觉得小张和小黄这种做法都不可取，一是违背良心 ，二是有风险，尤其三妹你家小张这样的行为，我劝你叫他马上收手。中央反腐提出要老虎苍蝇一起打，小张也算是只小苍蝇了，总有一天会打到他头上的，赶紧悬崖勒马吧。”

三姑说：“古话说，法不责众，小张最多能不能算只蚊子，如果连他这样的都要处理，那不知道要打击多少干部，到时国家行政还能运转吗，你真是杞人忧天了。你大姐丈这么不开窍，你还说别人，我看你真的一世都要受穷。”

虽然我只是个初中生，但在旁听了三个姑姑的这一番话，不禁暗暗咋舌，觉得三个姑丈中，只有大姑丈才是位可敬可爱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