昔杨

顾雪英红颜薄命。她长得相当美貌，又十分聪明伶俐，读书时一直成绩拔尖。可是高中快毕业时，她的父亲突然遇车祸去世，她的妈妈本是一向疾病缠身，她虽然成绩极好，因为丢不下母亲，也筹措不到学费，所以无法圆大学梦。

她当农民，靠她的勤奋，维持着母女俩的基本生活，可是她妈妈除了吃饭，还不时要送去医院和医生打交道，医院的费用像个无底洞，常常使得她捉襟见肘，独木难支。

后来，她村里有个复员退伍军人叫周如宾，退伍前夕他的老母亲遭遇车祸去世了。他复员之后便孓然一身，要自己种粮种菜，洗衣做饭，很不习惯过这样的日子。周如宾的叔叔觉得他如果愿意男到女家，和顾雪英结婚，那是一举两得，既解决了终身大事，又无需自己打开局面，有现成的田地可耕，有现成的房舍可住。周如宾知道顾雪英长得漂亮，已为她的美貌打动，于是，就让叔叔去说合。顾雪英看周如宾一表人才，身体壮实，是个能干活，能吃苦的人，生活压力这么大，他肯入赘自然很好。于是，也没有提出什么条件，就答应了这桩婚事。

结婚后，周如宾将复员时乡里的补助款和他父亲遇难的赔偿款，找了一块旧宅基地盖了一间新房。一家三口过得舒舒服服和和美美。

一年后，顾雪英的妈妈去世了，顾雪英怀上了孩子。周如宾觉得快要当上爸爸了十分高兴。时常掀起顾雪英的衣服，把耳朵贴在她的肚皮上，要听儿子说话。早早就为未来的儿子取好了名字，还为儿子作好了远景规划：几岁上幼儿园——几岁读小学——入少先队——上初中高中——上大学——入党——当公务员……

他万万没想到，十月怀胎生出来的却是女孩！周如宾是个十分重男轻女的，他那个村子的民俗也还比较落后，如果没有生到男孩，会被人看轻，会受人岐视，自己也感觉如果断了香火，那是件最不幸的事。

顾雪英当然也很难过，但是这有什么办法呢，生男生女又不像自己做米粄，要做成长的就长的，想做成圆的就圆的。孩子在肚子里看不到摸不清，生男生女都是受胎时就注定的呀！还好，还可以再生一胎，希望第二胎是个男孩。

顾雪英本来是不信佛的，为了顺从老公的意愿，希望观音菩萨大慈大悲，保佑她将来生个男孩，因此，每逢农历十九的日子，都不会忘记去观音庙烧香跪拜。遇到乞讨的人，她都会向他们施舍；她们村子里通往小学校的有段路，每到春天总是泥泞难走，她又抽时间挑碎石去填，她的心里就是想，多做好事，积功德必能得到善报。

春去秋来，孩子三岁时，顾雪英又有喜了。可是，到了怀孕七个月时去做B超，腹中又是女孩。周如宾叫她打胎，她死活不肯，她觉得打胎等于是亲手杀死自己的孩子，既然这小生命来到了她的肚子里，哪能这么残忍呢？是命中注定生女孩的，哪里抗得过命运！于是夫妻俩为这事大吵大闹起来。

周如宾想暗下毒药，把胎儿打掉，可是他对这些没有丝毫常识，有次听人说苎麻根可以打胎，便采了一大把苎麻根与黑豆、猪脚熬了一锅浓浓的汤，假惺惺地对妻子说：

“你天天这么劳累，给你补补身子。”

顾雪英把来吃了喝了，不觉得有什么好，也没感到什么不好。

周如宾又听人说怀孕的妇女不能干大力气的活，不然，弄不好会导致流产或早产。他就偏偏找一些如挪动大衣柜等需要两人才挪得动的事情，叫顾雪英帮忙。顾雪英不知道是计，他叫了就帮他挪，可是挪了也安然无事。

又一次，周如宾故意装着打个趔趄，一只手用力甩打在顾雪英的肚皮上，像击鼓似地咚的一声，害得顾雪后退了两三步。就是这样，也没有把孩子打坏。

无奈，十月怀胎，顾雪英的第二个女孩又来到世上了。因为这次是横胎，医生给她作剖腹产，按照农村的计生政策，二胎之后要进行女扎。医生为了省得她再次做结扎手术，就在她的腹腔关闭之前，给她把输卵管结扎术一同做了。周如宾气得五孔生烟，认定这下真的要断香火了。

他总是埋怨顾雪英的肚子不好，不会生男孩。顾雪英驳斥周如宾：她从某杂志上看到，男人的精子有X型和Y型，而女人的卵子只有X型，当男人的Y型精子与女人的卵子结合时，则生男孩，如果男人的X型精子和女人的卵子结合，则生女孩，生男生女主要决定于男人，而不是女人。

周如宾哪里会相信她的说法！从此发生了心理变态。常以酗酒来浇灭心中的块磊。醉酒之后，不但到处吐得一塌糊涂，还没事找事打骂顾雪英，好像一切都是她害了他似的。

顾雪英开头理解他的心情不好，时时处处忍着，不和他计较。可是后来周如宾又玩上了六合彩，玩六合彩又手气不好，只见输，不见赢，把家里能变卖的东西都变卖光了，最后连他们建起的新房子也卖了，一家人依旧搬回原来的旧房子里住 ，生活陷于极度穷困之中。

顾雪英为了孩子，总是忍辱负重，也记不清被周如宾暴打过几次，常常是浑身伤痕累累。终于忍到二女儿都18岁了，她才向他提出离婚。

周如宾哪里肯离，一提离婚的事就是对她一阵暴打！又过了三年，顾雪英得到了一位好心律师的法律援助，才通过诉颂离婚，从周如宾的魔掌中得到解放。

顾雪英把自己比喻成一株小草，终于在石缝中露了脸，开始了一个崭新的自由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