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族里的事

个人日记

 

       我家是个大家族。整个屯子都是一家人,究竟有多少口人,我真的说不清,出阁的丫头不算,大概屯子里住的本族人约有一百好几。据老人讲,祖先是山东济南人,小地名叫大王庄。究竟大王庄在哪儿,是不是济南那里的,也无从考证,没有确切的记载,都只是口口相传而已。现在的年轻人对于这类事也没人关心,没人愿意操心去修家谱。但是我们是山东人的后裔是确定无疑的了。当年闯关东时在此落脚的是哥俩。有坟为证。每到清明祭祖的时候,后人们都要到祖先的坟前祭奠一下。祖先的坟有两座,所以,小屯子里的人虽然是同宗,但是分成两股。我家的那股人口发展的就比较慢,所以我们家的人在屯子里的辈分就高。现在几乎已经到了无法按辈分称呼的地步。我的大娘目前是族里最年长、辈分最高的了,族中给她叫祖太奶的人的孙子都已经娶媳妇了,所以见面的时候,爷爷给我的大娘叫祖太奶,孙子也给祖太奶。大娘笑着说,真是没法叫了。为什么两股人会有这么大的差距呢?明白的人说,我们这股人的先人早年日子过得不好,生计艰难,娶媳妇难,慢慢的人口发展就滞后了。但这也算为现代所谓计划生育无形中做出了贡献。

族里人一向都是很团结的,往往哪家有个大事小情都要请示一下族里辈分最高的长者来拿主意。我小的时候是族中的二大爷掌管全族事物,他几乎就是族里的掌门人。谁家有个红白喜事都要征求一下他的意见。二大爷不苟言笑,尤其对我们小一辈要求是极严的。如果我们淘气了,在村子乱跑,被他发现了都要挨他一顿训斥,兔崽子都给我消停点,这是他骂我们的口头禅。如果我们偷东西吃被他撞见,可就不是那么简单的一句“兔崽子”完事的,往往要让我们站成一排,接受他的教育,赶上他心情不顺,有时也在屁股上打两下,最后还要让家长领回去,继续接受教育。所以我们在他面前是不敢乱来的,必须装出百依百顺的样子。所以我们走路时都要尽量避开他,恐怕被他逮着接受教育。二大爷不仅我们小孩子看着害怕,就连大人看到他也发惧。因此族里的人给他起了一个绰号叫二倔子。当然,二倔子都是背地里叫的,当面谁敢叫呀,如果被他听见那不是“打灯笼捡粪——找死吗”。二大爷几乎不会笑,有时别人说了一个很好笑的事情,二大爷也是偶尔笑一下,马上又把脸绷起来,眉头使劲地皱一下。从来没看见他开怀大笑过,反正我是没看过,除非在背地里和我二娘去笑,那我就不得而知了。

二大爷是族里人的精神领袖,他的话就是圣旨,谁也不敢违背的。哪家的小两口生气打架了媳妇们最爱到他那里去告状。他总是,不管三七二十一地给小子们一顿臭骂,当着众人的面给媳妇赔礼道歉,如果小子不服,二大爷眼眉一竖,咋地,还反了你呐!二大爷的话要是到这个份上就没人敢再申辩了,谁都知道再申辩就等于太岁头上动土了。

二大爷和大娘是感情特好的一对。这在那个时代是很了不起的事,当然了这个好是建立在二娘对他的唯命是从上了,天天二娘就像侍奉皇帝一样伺候他。有一年,究竟哪年记不清了,二娘坐生产队的马车去赶集,过一个小山梁,马受惊了,翻车了,二娘被压在了车里……拉到当地医院时,二娘顺嘴吐血,不大功夫就咽气了。好端端的一个人,就这样没了,这下给二大爷打击太大了。哭天抢地的,时不时地背过气去。大概过了不到三个月的时间,二大爷因思虑过度,也随了二娘而去了。

二大爷死了,屯子里的人全部出动了。那场面真是太隆重了,因为他的大儿子是抗美援朝的英雄,他家的大门上常年挂着县上给的光荣军属的大牌子,所以大队、公社都来人了。二大爷的死,当时对我们那个屯子来讲就好像失去了一位领袖似的。

二大爷走了,屯子里的人都很悲痛,只有小孩子们依旧是那样疯跑,似乎感觉轻松了好多,但是表面也作出很忧伤的样子。埋葬二大爷那条沟我很少去,害怕,恐怕他坐起来骂道,兔崽子都给我消停点。

二大爷没了,他的二儿子,我的二哥成了家族的当家人。虽然他不是屯子里最年长的,也不是辈分最高的,也没有人去选他,但是他却坐上了第一把交椅。他也是尽心尽力地给族人办事的,如果外人欺负本族的人,他都会出面摆平的。谁家的事他都要管一管,他看见哪家的地荒了,如果是小辈儿的就骂一通,你懒死了呀,那地都荒成那样了,也不薅薅草呀;如果是长辈的他也要敲打几句,大叔,那地咋荒成那样了,多磕碜呀,快整整去。他确实是继承了他老爹的那套本领了,对小孩子依然很凶,虽然我和他是平辈,但是年龄相差却很大,所以批评起来也毫不客气,如果要是他的晚辈犯在他手里,骂得比他的老爹还狠,王八羔子你的,再气人腿给你打折了。

如今二哥也老了,估计快八十岁了。但是他依然老不舍心,谁家有个大事小情他还要出面的。屯子里的人也很尊重他。只不过现在的屯子里的人口越来越少了,年轻人都跑城里去了,只有过年过节或者谁家有个红白喜事啥的屯子里才会热闹起来,显得家族还兴旺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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