博雪本尊

我从来没有想过我会成为一个讲故事的人，这可能是因为我喜欢听故事的缘故吧。

记得很小的时候，我是跟着姐姐长大的。那时候，父母们一天到晚都忙着田地里的营生，很少能够顾及到我。弟弟当时还小，妈一天到晚的将他带在身边。而我，一个半大不大的小孩子，没人照顾，便被扔给了堂姐。

于是，我便成了姐姐的小跟屁虫。她走到哪里，我便跟到哪里。无论是去田间送水，还是帮大人做饭，几乎形影不离。以至于到现在，我和姐姐的关系仍然十分亲厚，可以说是那个时候就开始的吧。

上个世纪80年代，对于落后的农村来说，没有电视，更没有网络，收音机作为一件家用电器，大人们害怕被我摆弄坏了，从来不允许我碰。对于没有任何娱乐节目的我来说，听故事，便成了我的最爱。

姐姐是个性格活泼开朗的人，甚至有点大大咧咧的。她的脑子里，总是装了无数千奇百怪的故事。每当斜阳西挂，大人们还没有住了田里的活计，姐姐便要开始忙活着做饭了。我搬了小板凳坐在姐姐身边，看着火红的炉膛里，火苗欢快的舔着锅底，锅盖下“噗噗”的喷着热气。姐姐一边煮饭一边讲起故事。

“从前，有一座山……”

“在很久很久以前……”

似乎那个时候，所有的故事都是这样开头的。以至于我早已经忘记了故事的内容是什么，但却一直记得这么两个开头。当时年幼的我，虽然无法体会故事的精髓，但是，直到如今回想起来，那仍然是一副温暖的画卷。虽然落满灰尘，但却不失原有的色彩。

后来我又开始对姐姐书桌上的课本感兴趣。那时候我还没有上学，一个字也不认识。但是课本上有很多彩色的图画，于是我又发现了一个新大陆。

在那些图画上，我认识了蓝色的大海、绿色的森林、黄色的沙漠、风蚀成千奇百怪的石头。我第一次知道老虎是什么样子的，第一次知道天空中居然有这么多美丽的鸟儿。第一次看到宇航员行走在月球表面，我心里想，哇！他是怎么做到的！

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爱上读书的，可能是因为姐姐的故事已经讲完，而我还意犹未尽。可能是因为小人书带给我太多的憧憬，原来这个世界上有更多更好听的故事。

依稀记得上小学的时候，因为我们那一级正好赶上教材改版，换了新教材之后，课外读物也随之被砍掉了。对于阅读资源十分贫乏的我，只好跑到高年级同学家里去借阅课外读物。

我记得那本书名叫做《我在北极光下》，多么美好的一本书啊，我读了无数遍，爱不释手。朋友见我喜欢，便大方的送给了我。我记得那是我收到的最好的礼物之一。

虽然时隔多年，但我却仍然能够记起里面很多故事情节。我记得《我们家的男子汉》里面，王安忆笔下的小男子汉；我记得《鲇鱼跑了》里面，爆发出无限生命力的鲇鱼；《梅子酒吧》里梅子一直给那个男人留着的位置；《我在北极光下》那种惊心动魄的美。虽未曾亲眼所见，但心向往之。

上初中的时候，学校有个阅览室，学习好的学生，可以办一张借书卡，借阅里面的图书。而我有幸是个学习还不错的学生。于是在同学的帮助下，顺利办了一张借书卡。当时借阅过很多书，但大都不记得了。唯一一本，给我的印象很深。书的名字叫做《最后一只山鹰》。

那是一本乡土气息很浓的短篇集，大都是发生在农村里的故事。对于一个自幼在农村长大的孩子来说，没来由的产生了一种微妙的共鸣。虽然到现在，我对这本书的记忆只剩下这个书名和一些零碎的片段，而那个年纪的我，对于阅读来说，只不过是囫囵吞枣罢了。但是现如今回想起来，仍然会有一种奇妙的感觉。仿佛每一个故事都是一次充满奇幻的探险，而我有幸参与其中。

我记得曾经有这么一个答疑题，问道，90年代学校里最流行的读物是什么？答案是金庸武侠小说！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金庸武侠小说开始风靡校园。几乎每个班级里，都会有那么两三套。这些书大都是盗版，印刷质量令人堪忧，来源也颇为可疑，但仍然无法抵消大家对它的喜爱。

这些小说被从前排一直传到后排，每个人都翻过它，以至于等到被老师发现没收之时，封面封底早已不知所踪。上自习课的时候，我们在下面做作业，老师坐在讲台上，堂而皇之的摊开来继续读。

原来不止学生喜欢，连老师也喜欢。

我记得我买过的第一本书是《三国演义》，是在一家打折书店里半价买下的。厚厚的精装本，拿在手里非常踏实。再后来，《水浒传》、《红楼梦》、《封神演义》、《儒林外史》等各种经典名著，囫囵吞枣的读了一遍。甚至连《史记》我也硬啃了一遍，而且还是没有注释的那种。现在回想起来，我都怀疑自己当初是哪里来的勇气。

至于我是如何从一个听故事的人变成一个讲故事的人，说起来其实并没有什么神奇的，或许跟很多写作者的经历大都很想象。那时候，网络文学开始充斥我们的生活，无论是手机上还是电脑上。大量的作品给了我们更多的选择。

因为写作的门槛低了，所以作品的质量也良莠不齐。有些书追着追着就烂尾了，有些书的文笔实在不堪入目。对于兜里并没有多少余粮的我，每买一本书都要计较很长时间。而且，书店里最显眼的地方，永远摆满了令人憎恶的成功学！

真是够了！

后来我发现自己无书可读了，于是冒出一个想法，为什么自己不写一个故事呢？后来，我把这个念头付诸了实践，从第一行稚嫩的字符敲下来，到现在讲了一个又一个故事，我发现这是我唯一喜欢并且打算一直坚持下来的事业。

或许我用“事业”这个词是不对的，有个作家曾经说过，你必须把写作作为一种生活方式，绝不能把它视为职业。

或许写作是一个艰苦又枯燥的工作，更是一场孤独的旅程。但是只要你迈开步子，路上总有风景在等你。

曾经有人问我，你是怎么想起来去写小说的？我忘了自己是怎么回答的。但是现在我知道了，如果再有人问我这个问题，我就会回答，你看，大家都爱听故事，但总得有人讲故事吧。

                                                                                                                                                           2014.09.23深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