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常的日子《二》

所见所思

大漠岁岁念
    
   2015年的第一场雨,叮叮咚咚敲打窗棂,呼唤黎明中沉睡的生灵。从睡梦中甦醒,静卧床榻,听雨。老先生鼾声不断,高亢凌乱,在雨的伴奏中,宛如一曲西北信天游,自由自在。躺着、听着、想着:原来,简单地活着比什么都好;原来,健康才是人生最大的快乐;原来,生活就是一饭一粥,一榻一被,一场冬雨,一片鼾歌。

    轻轻地锁上房门,将那一片鼾声关在屋里,踏着一地的湿润,撑把雨伞,出了家门。徐徐穿过,香樟树呵护的小路,在雨中漫步。雨中的世界,芬芳、清新、宁静。
    缓缓登上公交,方才发现,错过高峰,车上竞只有寥寥数人。许多空余的座位,选择倚窗而坐,想看窗外的风景。温差太大,车窗笼着一层淡淡的薄雾。用指尖划一道缝,清晰的裂缝里,是窗外的高楼大厦和车水马龙,宛如梦中的仙遐奇境。
    匆匆而去的年华,大多在拥挤与繁忙中。每日里乘坐公交,何曾关注过车窗外?!如今,细细思量,方才觉得,人的一生,一边捡拾,一边丢失,总是活在遗憾中。
    这段时间,身染沉疴,十分疲惫,幡然悟道:人生太短,健康快乐很重要!一直以来,自持体质不错,坚持上班。说是闲着也是闲着,有点事做,解解恹气。其实,即使不上班,哪里又能闲得着?有多少自己喜欢的事,都没得时间做。整日里匆匆忙忙,这么透支自己,说穿了,骨子里还是为了几张钞票。正应了那句话:捡拾了铜板,丢失了欢乐。
    工作半个世纪,一旦松懈下来,像脱了一身盔甲,忽然就轻松了。放逐自己,一个人到处浏览,才发现,曾经丢失得太多。植物园近在咫尺,那里的兰花园、杜鹃圃、桂花林、黄母寺,都是我极爱的去处,一年却难得去几回。壶口瀑布、九寨沟,西双版纳、纳木错,许多梦中的山山水水,向往了很久,还不曾亲历。就这么匆匆地走过了花甲,剩下的日子,倘若不抓紧,怕是来不及的。
    
从现在开始,不再为铜板活着,品味一饭一粥的甘甜,一被一榻的舒适,享浮世清欢,看细水长流。从现在开始,去南山赏菊、去东海泛舟, 遨游书林、纵情山水,做自己喜欢的事。 把丢失的快乐,一点一点捡拾起来;将捡拾的铜板,一个一个扔出去,不留遗憾,做一个幸福的老婆婆。

儿时的故事 

  
   那一年七岁,刚上小学一年级,偶尔跟同学借到一本儿童杂志,叫做《小朋友》。于是,用自己刚从学校认得的字,读了人生自己读懂的第一个故事。
  至今记得,那是杂志的一篇连环画,腊八粥的故事。描写一对夫妻,勤劳能干,很会持家,家里有吃有穿,日子过得很富裕。他们生了个儿子,从小十分宠爱,什么也不让孩子做,孩子长大后很懒惰,什么也不做。
  夫妻俩渐渐老了,看到长大的儿子饭来张口、衣来伸手,什么也不肯做,就给儿子娶了媳妇,希望媳妇教教他。谁知媳妇也是个大懒虫,什么也不会做,什么也不想做,两人一起成了啃老族。
  老夫妻俩终于做不动了,临死前把两个孩子叫到跟前,给他们说:孩子啊,赶快学会种地吧,种地才有粮食吃,你们这么懒下去,迟早要受罪的。说完老夫妻就离开了人世。
  小夫妻不听父母的话,还是不肯干活,整天游手好闲,吃着父母留下的粮食,让地都荒芜了。到了腊月,父母留下的粮食吃完了,小夫妻将所有的坛坛罐罐搜遍,只有一点杂粮和豆子,他们煮了一锅粥,勉强充饥。那年冬天很冷,下了一场大雪。冰天雪地,天寒地冻,小夫妻俩又冻又饿,腊月初八那天,死在冰冷的屋里。后来,人们为了教育孩子,每年的腊月初八就煮腊八粥,并且给孩子们讲腊八粥的故事。
  一个自己读懂的故事,令我如醍醐灌顶,那种感觉,可以用震撼灵魂来形容。读完故事回到家,第一件事,就是自觉地学会洗碗。从此,我家的碗没有完整的,几乎每一个都有缺口,是刚刚学洗碗的我磕坏的。但是,从洗碗开始,我学会了劳动。也是从这个故事中,我明白了劳动才能生存这个简单的道理。
  将《小朋友》这份杂志还给同学后,我哭着闹着要订一份,它成为了我人生中属于自己订的第一份刊物。此后,《小朋友》陪伴我很多年,与我一起度过了蒙昧的童年时代。
  近日读到一则微信,说是澳大利亚一些基督学校将风靡世界的儿童读物“哈利波特”列为禁书,因为该书中有导向性和指导性的巫术。是否暂且不去讨论,但有一点可以肯定,现在的儿童读物要么太虚幻,要么太成人化,要么太智能化,总觉得教诲做人最基本道理的不多。像五六十年代的《小朋友》一样,图文并茂,浅显易懂,侧重于道德伦理教育,比较传统的儿童读物,就更加地少了。
  《小朋友》诞生于九十多年前, 一九二二年在上海创刊时,主编是黎锦晖,由中华书局出版发行。一九三九年日寇入侵,上海沦陷,被迫停刊,一九四五年在重庆复刊,陈伯吹任主编。解放后由上海儿童文学出版社出版,黄衣青、鲁兵、圣野都当过主编。我读的第一本刊物,就是这个时期的作品。文革期间《小朋友》没有逃脱厄运,和其他许多刊物一样,被迫停刊,一九七八年才得以复刊。《小朋友》杂志的题名由宋庆龄先生手书,许培奋、戴洋藩和知名画家乐小英等都为刊物做过编辑。是我国历史最悠久、至今尚存的一家儿童刊物。

读点闲书 
   
   
常德路一百九十五号常德公寓,原先叫做赫德路爱丁顿公寓,其中一间是张爱玲的旧居。上个世纪五十年代初,她在这里住过六年,并创作了《公寓生活记趣》、《倾城之恋》、《金锁记》等一系列的散文与小说。也是在这里,她遇见胡兰成,经历了短暂而刻骨铭心的婚姻,可惜遇人不淑。
  读《公寓生活记趣》时,刚刚回上海,还住在杨浦区的东北角,属于远离闹市的城乡结合部。每天乘坐六十一路公交车,到吴淞路桥转三十七路,去静安寺附近的华山饭店上班。公交路过南京西路常德路口,总会很刻意地望望立在路口的那幢公寓楼,想起张爱玲的散文《公寓生活记趣》。“街道上的喧声,六楼上听得分外清楚,仿佛就在耳根底下,正如一个人年纪越高,距离童年渐渐远了,小时的琐屑的回忆反而渐濒亲切明晰起来。”。这样的文字,从那高高的楼上落下,让人心中溢出一种洞透世事的苍凉。
  在张爱玲心里,公寓是最合理想的逃世的地方,她站在高高的楼上冷傲地观察世界。断了水的热水龙头里“空洞而凄怆的轰隆轰隆之声从九泉之下发出来”,高层房屋里的“风声雨味”,楼下 “平行的,勾净的,声响的河流,汩汩流入下意识里去”的电车声,组成她最爱听的市音。
  那个知书达理, “总要在汗衫背心上加上一件熨得溜平的纺绸小褂,方肯出现”、拒绝替不修边幅的客人开电梯,却又一辈子跑不出两间小屋的电梯工; 对过“一面熨衣裳,一面便将电话上的对白译成了德文说给他的小主人听”的欧仆;“楼底下在那里响亮地教日文”的俄罗斯人;二楼的那位“和贝多芬有着不共戴天的仇恨”的女太太。 “声势汹汹上楼去干涉”孩子们溜冰、见到美女却偃旗息鼓的异国绅士,都成为张爱玲眼中和笔下最有趣的人物。
  奔跑着追赶买臭豆腐的小贩;小菜场 “新绿的豌豆,熟艳的辣椒,金黄的面筋,像太阳里的肥皂泡”。 掺了些胡椒在米里防虫、淘米依然捏出大白肥虫的惊恐。如此等等,像一幅线条清晰的工笔图画,跃然纸上,既生动又诙谐。
  市井生活是烦琐喧嚣的,张爱玲从中看出了人们 “不甚彻底的道德观念”,感悟到“ 凡事牵涉到快乐的授受上,就犯不着斤斤计较了”。她很超脱地说:“较量些什么呢?长的是磨难,短的是人生”。虽然置身其中,耳边身边充斥着庸俗,她却有着异乎常人的清净。
  一个俗人是无法理解一个超凡脱俗的灵魂的,张爱玲曾经很不被人理解,然而骨子里的清高孤傲,由她的笔作出了注释。她的作品如同一棵散发淡淡幽香的玉兰,每一片花瓣都是那么的丰满细腻,光亮洁白,如同璞玉,令人爱不释手。
  很多年,怀着敬仰之心,公交车上缅怀常德公寓里的女作家,成为了每天的功课。后来搬家了,搬到闹市区,也住进公寓楼,常常不自觉地要想到《公寓生活记趣》。再后来换了一家公司,上下班走过常德公寓,总会情不自禁地仰望六楼的那个窗口。静静伫立的常德公寓,那扇依然在开开关关的窗户,诉说着一个风华绝代奇女子的惊艳往事。
  终于可以直面张爱玲笔下的生活,却不敢叩开她的房门,怕这个光怪陆离的世界涌进她曾经的家,会打搅她灵魂中公寓生活的那一份清净。 

 


文章评论

枫叶

大漠的心灵文字内涵丰富、耐人寻味,只有热爱生活的人,才能有如此深刻的体会。 大漠,欣赏你,祝福你!

做自己

这些都是美丽的风景,在路上的美。

一川

退休是新生活的开始,可以色彩缤纷[em]e181[/em][em]e183[/em]

心路

姐姐的文笔让人感动,做自己喜欢的事,是人生的享受和快乐!和姐姐有着同感,願这种幸福伴随我们直到永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