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气

         ——楔子：天高云淡，秋风萧瑟，草木凋零。我怀着沉痛的心情，越过小溪，踏过荆棘，独自来到东山父亲的坟前祭祀。缅怀他老人家重如大山的父爱，追思他一生所走过的不平凡的路，百感交集。他那正义为人，刚直不阿、崇德向善的桩桩往事，一幕幕地浮现在眼前……

    
                     怒打二赖

    父亲高个子、腰板儿直挺、四方脸、大眼睛、宽额头、黄白镜子，双眉中有几根特殊长的眉毛直向前伸。嘴角常常露出微笑，更多的时候表情严峻，紧蹙的眉宇间透着一股不可征服的阳刚之气。

清朝末期的一个隆冬，爷爷因病过早地离开了人世。奶奶带着只有8岁的父亲、叔叔、姑姑三个孩子艰难度日。爷爷留下1亩多地，打点粮食不够吃的，家里揭不开锅时，父亲领着叔叔到外乞讨。11岁开始打零工、扛长活。长期坎坷艰难的生活磨练了意志，铸造了他坚韧强悍的性格。一晃到了20岁，已是有志气的一条硬汉。

屯里外号叫“田二赖”的财主，40多岁，瘦高个、水蛇腰、赤红脸。3个儿子有1个在锦州城里做事，又因侄子在屯里当保长，盛气凌人，瞧不起穷人，仗势欺人。手持文明棍儿，常在街上走，看哪不顺眼就横加干涉，谁不服就给眼罩戴儿。“喂！你家那块地卖我做场院用，给你30个大洋！”奶奶不情愿地说：“等我儿子回来商量。”“商量个屁！你儿子回来告诉他，不行也得行！”“田二赖”冲着奶奶吹胡瞪眼不容置疑地扔下了硬话。原来我家那块地离家近，土质好，30个大洋在当时就是三瓜两枣的价儿。他硬要霸占去，你看这是不是欺负小儿寡母？腊月三十，在外地扛活的父亲回来了，准备过个好年。奶奶忍不住向他诉说了此事，父亲气得直咬牙，立刻找“田二赖”反驳道：“我们指着这地活呢，不能卖！”坐在八仙桌旁的“田二赖”手握水烟袋，撇着嘴，眯缝着眼斜视俺父亲，出言不逊：“你这兔崽子，啥时嘴学硬了呢。过年吃不起饺子，回家吃眼静角子去吧！那地开春儿我高低得占！”“那好！老东西，你等着！”父亲眼里喷射着怒火，边说边用眼的余光扫视一下这个财大气粗的家伙，悻悻地离开。

人格受到侮辱，土地要遭霸占。父亲怎么也咽不下这口气。除夕午夜时分，家家户户的男主人纷纷涌向屯中小庙和南边的田地，烧香叩头接“财神”。“田二赖”红光满面，喜气洋洋地走在人群中间。“田大爷过年好！”许多溜须拍马的人不看辈份如何，都向他行礼问好。接来“财神”各自回家。正当他走到离家不远处，父亲从墙边过来，用左手一把牢牢地抓住“田二赖”的脖领子，无言，高高抡起右手掌，狠狠地打他五个耳光！鲜血顿时从鼻孔和嘴角流出来，牙齿挪移。紧接着又从腰间拽出一把寒光闪闪的菜刀。问：“知道为啥挨打不！”“田二赖”被吓住了，未敢反抗。哆哆嗦嗦地说：“知道，知道。”“还想要地不？！”“不，不啦。”“回去告诉你儿子、侄子们，我在家等着！”“不、不……” “田二赖”一边嘟囔，一边捂着脑袋猫着腰顺墙根儿窜回了家。

“孩子，咋才回来呀！快睡吧。” “我在外玩来着，还想出去玩儿，大过年的就让我玩儿吧。” 父亲对奶奶说了谎，偷偷捡来两大筐石头，弄到西厢房的房顶上，手握石头，眼望下方，等“田二赖”的人们来报复。一天、两天、三天，未见他们的人影。

父亲去街上忽然遇见了“田二赖”，他竟主动和俺父亲打了招呼。后来得知那天他对家人谎称摔伤了。

父亲明白了：他是害怕丢脸啊，学乖了。为了给他留面子，此事一直没声张。彼此心知肚明，占地的事永远不提了。

事后，父亲觉得自己做事有些鲁莽，但这种鲁莽换来了平静，也算值了。

                               （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