潋莹

      恍惚中。。。一个小男孩蹦蹦跳跳地跑了过来，头顶一撮橡皮筋扎着的头发，散开，如一朵盛开的菊花，手里攥着一束野花，一会儿蹲下了喂喂小蚂蚁，一会儿奔跑着追赶着蝴蝶，欢快的唱着：“俊子开花了。。。”。渐行渐远。。。

       泪水模糊了我的眼——那就是我的大哥。

      从母亲口中，我了解了大哥的过去，他的调皮，他的非同一般的聪明。两三岁时，母亲带大哥去外公家，回来，他能背下母亲教他的沿路的标语，大哥不满五岁，父亲要每天出工挣工分，母亲要照顾我和二哥，大哥就和比他大两岁多的大姐一同入学。很快，大哥以他的“双鹅蛋”结束一年级，班主任和校长劝说母亲让他留级，他用最原始的任性“打滚”，征服了老师，爬进了二年级的教室，并以双百分的成绩证明了他的努力。初中时，他爱上了写作，一意孤行下去，高考时，以几分之差落榜，在那个年代，大学生是个奢侈的字眼，天之骄子，能考上确实是凤毛麟角。那一年，他未满十五岁。

      一九八一年，改革开放的春天，却是我们一家的寒冬，父亲不幸患上晚期肝癌，农历四月初七，勤劳，朴实，慈爱的父亲在他生日的前一天，带着对我们深深的眷恋，撇下我们，永远的离开了。父亲离世前，无论如何痛苦，我们从未听过父亲的一声呻吟，任凭嘴唇咬出了血，汗水浸透一身又一身，我们都知道，父亲想留个我们的就是这份常人无法承受的坚强。

      父亲的去世彻底击垮母亲，当我们几个半大不小的孩子站在母亲面前，我到现在依然清晰的记得母亲那眼神，心碎、无助、迷茫。。。再不久，有媒婆找到我母亲，介绍说成都有个丧妻的工人，母亲一句话：“我舍不得我娃”。大哥听了说了一句：“爸走了，还有我”

       就这样，大哥用他稚嫩的肩膀，同姐姐，母亲挑起了这个破碎的家，那一年承包到户，周围相邻都不满母亲让我和二哥读书，都不愿帮助我们，冷眼嘲讽：“大气饱力的，不做农活，书读来干嘛！看你们如何撑下去！”。不屈的我们继承了我爸的坚强，农忙季节，放学回家，当我们一晚上用娇嫩的手摔拌完小山般的麦垛，望着满手的血泡，我们噙着眼泪，笑了，母亲也欣慰地露出了笑容。再以后，母亲和大姐在家照顾着田地，大哥为了我们读书，开始了他想方设法的挣钱生涯。

      大哥的一生，虽然短暂，他常常说“七十二行，我很想都尝试一下，大概还差一半吧”。他养过蚕、养过长毛兔、用煤油灯孵过鸡，种植过药材，代过课，当过采购，做过推销，搞过塑像，摆过地摊，当过泥水匠，做过烟生意。。。记得我读初三时，家里确实没钱了，大哥突然诡异地一笑：“有了”，关上门，不知捣鼓什么去了。第二天，第三天他都上了街，傍晚回来，偷偷地笑，谁问也不说。第四天，晌午一过，哥回来了，垂头丧气，这时候我们才知道，大哥在街上当“扯谎泡儿”卖假药，头两天赚了将近十块，大哥本想凑够十块给我们一个惊喜，结果被逮着，罚款十块。大哥说：“唉，白骗了几天人”，我当时听了，很难过，一直书生样善良的大哥学会了欺骗人，大哥一笑：“四妹，没事，那是维他命，不会伤人”，就这样，饱含着太多苦涩和无奈，我们的生活艰难而开心地维持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