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风筝的心

去年今日，姥姥突然永远的离开了我们，走完了她人生的八十三个春夏秋冬。今夜，回想起姥姥生前的音容笑貌，愧疚和思念的泪水仍然止不住往下流。姥姥，这一年你过得好么，好想让你再牵着我的手。呜呜...

姥姥是一个人走的，生前没有给我们添任何麻烦。直到寿终当天下午，她还为我们蒸了一锅窝头，床上摆放着没有做完的棉衣...而我们是多么大意啊，姥姥走之前竟没有一个亲人在她身边，她就这样悄悄的睡着了。姥姥，你会怪我们吗？记得当时村里上岁数的人安慰妈妈和三个姨说姥姥走得很安详，没有遭罪，可饶是如此，也难以释怀我们心中的愧疚之情。我们万难原谅自己。

上周十月初一祭祖节，去给姥姥上坟，望着随风摇摆的枯草和冰冷的墓碑，压抑已久的两行泪水在风中飘落。姥姥的一切如昨日般重现在我的眼前。

在我的记忆中，姥姥一生都是慈祥、包容的。她用她的愛教诲我做人要包容、感恩。在我很小的时候，我就喜欢和姥姥在一起。即便後来上学，过年的时候也是要住到正月十六开学。我喜欢吃粽子，那时候家里没有，姥姥就自己包，每天都给我馏几个，等走的时候就全都给我带着，还不忘嘱咐妈妈要想着给我热着吃。其实，在姥姥这几个女儿中，妈妈嫁得最远，但那时日子都苦，姥姥也是无奈，于是就把挂念妈妈的心思都用在我和姐姐身上。所以，我儿时有一半的记忆是在姥姥家。大学毕业後，我带着热血青春去了新疆，在西部最担心也最挂念的就是姥姥。每次给小姨通电话都问姥姥的身体，姥姥也会让小姨问我，其实，我志愿服务的地方在姥姥脑海中并没有具体的概念，她只是知道我在西部。在新疆的第二年，我回家探亲，我本想去看望姥姥，却没想到第二天姥姥亲自来看我了。我拥抱着姥姥别提多开心了。如今，我多想姥姥再紧紧拥抱着我呀！

姥姥一生都在操劳，先是为自己的五个女儿，後来就是我们几个表兄弟姐妹，再後来是生病的姥爷，姥爷病逝後又去帮衬女儿，却从不为自己着想。我们所有人的生日她都记得，而我们却说不清楚她的出生日期。记得姥爷走之後，可能跟前说话的人没了，感觉姥姥的听力下降得特别厉害。我当时担心极了，怕她听不到我的声音，每次去都要和她说说话，姥姥要是听不清我说得话她就埋怨自己。虽然姥姥的听力受些许影响，但她的视力和记忆力却好得出奇，连我都觉得不可思议。有一次我去看望姥姥，故意笑着问她还记得我的生日不，姥姥竟然说得丝毫不差。当时，幸福的泪花就在我眼里打转。只是泪痕未干，姥姥却已离我而去。

姥姥这一生都在受苦，但很坚强。上世纪九十年代初，那时农村还都不富裕，为了接济家里生活，姥姥就开始养羊。93年初春，刚过完年，天还很冷，姥姥去放羊，过马路赶羊的时候不幸被车撞倒在马路上，肇事车辆当场逃逸，结果姥姥失血过多，致使右腿截肢。姥姥特别坚强，硬是用一只钢板做的假腿走了20年。她用这只假腿撑着照顾姥爷洗衣做饭，她用这只假腿为我们几个年幼的表兄弟姐妹做各种传统好吃的，她用这只假腿在门前种棉花为我们几个长大的表兄弟姐妹准备新婚的棉被...以致後来听医生说这只假腿已深深嵌在她的肉里，不适宜再换新的。如果说这是姥姥身体遭受最大的一次伤害，那么几年後小姨的自杀，对姥姥来说无疑是一次精神上的重创。小姨是个特别要强的人，小时候玩耍的时候一只脚不慎受过伤，所以打小自尊心就很强。因婚后受婆婆虐待感到婚姻不幸最终用这种方式结束了自己年轻的生命。听到小姨噩耗的那天，姥姥拖着年迈的身体向着小姨逝去的地方哭了整整一天。自从小姨走後，我们便很少在姥姥面前提。我也没听姥姥提起过，我不知道姥姥晚年心里究竟承受着多大的悲痛！

2004年农历十月廿五，姥爷因血栓病逝，那年我上高三，那是我记事後第一次真正感受到失去亲人那种撕心裂肺的痛苦。姥爷像姥姥一样疼我，疼愛已几近宠愛的地步。姥爷走得时候，我是发疯般的跑回家，家里没人，就借了一辆自行车，车子中途车胎破了，我就推着车子发疯般的沿着河坝往姥爷家的方向跑，我心中总觉着还能见到姥爷最後一面，结果，只见到姥爷慈愛的遗像。那是怎样的一种痛啊！！姥爷身体一直都很健康，72岁时一个人还骑着车子到处赶集卖花椒大料，没想到2年後就病故了。姥爷多多少少有重男轻女的思想，这一辈子他总觉得不甘心，加之血栓压迫脑神经所以极容易烦躁，所以生病期间妈妈和我三个姨没少挨他的骂，姥姥也没少跟着受委屈。虽然姥爷有重男轻女的想法，但观念在那时却很开明超前，他并没有勉强他任何一个女儿嫁给有钱人家，他对女儿婚姻只有一点，自己做决定，但一旦选择了自己就得去面对。现在想想，他老人家的话也不无道理。姥姥这辈子生了五个女儿，心里可能多少觉得对姥爷有所亏欠，因此，这一辈子受尽了姥爷的气。当然这种气，每个家庭都可能有，我也仅只是为姥姥因姥爷的这种重男轻女思想忍让鸣不平。所以，我希望我们今天不要再有重男轻女的观念。

姥爷走後的这八年，算是姥姥最自由的八年。她养育的女儿都有了各自的家庭，她的女儿又各有了子女，她的外孙又有了自己的子女。或许，是一个人生活习惯了，姥姥始终不愿在子女家长住。只在大姨三姨家里农忙时去住，即便去了还是帮衬她的子女看家洗衣服扒棒子，绝不肯闲着。她就这样用双手和双脚告诉我们，什么是勤劳，什么是双脚与大地同根。

姥姥走了，走得很安静，安静就是力量，她用她一生全部的愛、无私的包容和付出让我懂得了做人最可贵的东西。今後，我一定要把姥姥身上慈悲的愛、包容都承继下去，怀着一颗感恩之心予他人。

在此，真诚感谢姥姥生前所有曾经照顾过她、帮助过她的人！

外孙  燕彬

癸巳年孟冬十月初九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