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落我家

天气开始转暖，花越来越多地开了。

已经定好29号回拉萨的火车票，等不到硬卧，又是硬座。火车票紧张，山东之行取消。朋友邀请去武汉赏樱花，看她发来去年樱花时节的图片，美得令人神往。时间原因，也放弃了。

剩下的时间，专心陪春天。

一个陪字，多温情。可是，半个上午的时间，我已训斥他多次，为了他动不动就哭。他的每种哭声音是不一样的，自然内容也不同。那一种哭，远远听去，就知是为了和哥哥争某个玩具，有时还蹦起跺着脚，振得地板咚咚响。母亲闻声而至，他说“不要奶奶，要妈妈”。其实姥姥都是护他的，为了停息哭声，不问原因就让龙龙把玩具让给春天。我让他不要这么随随便便就哭，想要什么给哥哥好好说，哥哥不给就不要，别不讲理。

年龄大的要让小的，不哭的要让哭的，有的要让没有的。这是母亲在孩子们中间和稀泥的惯常规则，从我和弟弟小时候，因为我是大的，已经领教过太多，也被委曲过太多，生过很多气。我们姐弟间的隔阂，多是由于母亲这种武断的处理方法造成的。常由一种表面的矛盾，激起许多别的矛盾和情绪，有的还不得不压抑在内心。明知得不到公平，不得不持续长期压抑。

当然，现在母亲诸事不管，只是有时带孩子玩玩、喂喂饭。和从前又要做家务、干农活、置身于家庭邻里间的各种矛盾纠纷中，又要管我和弟弟两个孩子，那是完全不同。况且我和弟弟相差四岁，龙龙和春天只相差七个月。两个孩子都在被过分地娇宠，父母的心对他们都是一样的。春天因为年龄和性格优势，被宠得更多些。

在我这里，对春天和龙龙的不同，一个是严加管教，一个是顺其自然。因为管春天，我已经在顶着家庭“世界大战”的压力了，哪里敢管龙龙。当春天是示范吧，有没有好的效果，和龙龙一比就出来了。

吃饭的事，早已不是什么事了。按时定量喂饭，是我的规矩，也成了春天的习惯。一到吃饭时间，春天会主动跑去小餐桌，抢坐他的“宝座”。有时不愿吃饭，我一说“龙龙抢你的宝座哩”，他赶紧大叫“我哩”，跑过去坐上。龙龙受其影响，也坐在餐桌旁的椅子上。父母现在不必满屋子追着喂饭了，母亲有时为了喂完碗里剩下的，还在追来追去。龙龙被追着哄着还能吃下一两口，春天一旦离开小餐桌，去掉围嘴，就边走边拍肚子说“饱了，吃饱了”，坚决一口也不吃了。很多时候，春天的三餐并不都由我喂了。我喂的时候，他还是会因边吃边玩而被训斥。姥爷喂的时候，不时被轻声催促，若中途换成我喂，那是断然不允的，龙龙不会吭声，就春天会哭着抗议“要姥爷喂，要姥爷喂”。只有姥姥一味靠哄，不摧也不训，常常一顿饭要吃很时间。

今天早上父亲准备出门，由母亲喂两个孩子时，春天说“不要奶奶，要姥爷喂”。母亲说“非喂不中”，他也就认了。龙龙没这么挑人，吃得也快些，有时他还会自己拿着筷子勺子吃。但龙龙不想吃的时候，怎么都不行。有天母亲故意问我：“现在你咋不顿顿喂宝宝吃饭了？”我说：“已经训练出来了，现在也不用满屋子撵着喂他了。”

春天早已习惯叫“姥爷”，很少再叫“爷爷”。本来也已经改叫“奶奶”为“姥姥”，但“姥姥”几次说“叫奶奶”，他也就继续叫“奶奶”了。

此时，春天正站在阳台上哭，一个人哭。刚才他们出去玩时，春天又对着窗口叫“妈妈”，并说“喝奶”。他并不是要喝奶，而是借我下去给他送奶时陪他玩。我让他和哥哥继续开小板车玩，见他转了一圈，换成龙龙骑上车，母亲远远走过去抱起他。我提醒他该尿了，可是裤子已经湿了。他尿湿裤子后，被脱了裤子还会再尿，但父母通常见他尿裤子就以为他尿完了。我提醒母亲给他脱裤子再尿，之后他就开始哭着“找妈妈”，并径直往家的方向走。我对他说：“妈妈正忙着，宝宝和哥哥玩吧，回来打屁股。”他暂停脚步朝我看，有点犹豫，我关上窗户躲起来。

可是不久，家里门响了，母亲的声音在门口说：“去吧，找妈妈吧，我跟龙龙出去玩了。”接着脚步声朝我门口移来，看到我停下叫“妈妈”。我看他裤子湿了，正夹着腿站着，问他“裤子湿不湿？舒服不舒服？”他说“不湿，舒服。”他走过来叫“妈妈”，我故意说“妈妈忙着呢，找奶奶去。”他转身出去，叫着“奶奶”去外面找。听他的声音在门口和客厅响着，移到阳台时，开始大哭。他一定是看到龙龙和姥姥正在外面玩，把他留在家里，喊他们又不应，才如此伤心大哭起来。

这一哭就是许久，我没出去，也不理他。他该有三个教训：一是任性，枉图以哭为武器；二是在家里想出去，出去又想回家找妈妈，为此不能和别人玩到一起；三是尿裤子，半天不到，他已经尿湿三条裤子，准确说是从里到外的三套裤子，总有七八条。

许久之后，那哭声不停，我出去了。他正蹲在阳台栏杆旁，边往外看边哭。听到背后有声音，他一下子回过头，站起向坐在他身旁的我走来。他满脸眼泪鼻涕，戴着帽子的头发里都是汗水。他头和脸深埋在我怀里，以不同的含义又哭了一会儿。待他稍停，我让他看着我，针对他三个过错，一一问他“错了没有？”。他口说“错了”，接着说“吃葡萄干”，愈发哭声大起来。阳台窗户外晒的都是他尿湿的裤子，一时没有合适的裤子换。我指给他看，顺便看到外面龙龙和他奶奶提着小板车，向一边走开了去。我稍使劲打了他几下光光的屁股，并让他不能哭。我把他抱到床上，盖上小被子，也不给葡萄干吃，让他自己坐着反省去。

他自知理亏，坐着忍着哭，眼巴巴看着我，没有再提任何要求。这情景我想拍照片以示纪念，但忍住了。怕那一是对他的侮辱，二有损我的这次管教效果。

没多久门铃响了，他提醒我去开门，妞妞放学回来了。他看着进来的姐姐主动交待“尿湿裤子了”，甚是老实可怜。妞妞和他玩了一会儿，出去写作业了。他还想姐姐过来玩，我告诉他上学要写作业的道理，他貌似理解了，就此事和我说话。

妞妞写完作业后，怀着同情和抚慰的心情跟他玩。妞妞问我：“如果弟弟承认错了，你还打他不？”我说：“也得打，有的小孩承认错了下决心不再犯，他是嘴上说的好听，说着忘着，下次还会再犯。”妞妞问：“那他挨了打，下次还犯不？”“还犯，惩罚重些多少能长点记性。”妞妞笑了，没再表示异意。这是我们针对孩子教育的又一次认真对话，十岁的妞妞，经历了成长中被教育的亲身体验后，有些意见是值得借鉴的。以前她被妈妈打骂之后说“心里又惭愧又生气”，她当然知道那打骂是由自己的过错引来的。

不久父亲回来了，春天听到声音，大声喊“姥爷，来吧，开门吧。”父亲不知道他被囚禁在床上，一时下不来向他求救。我让父亲过来问问春天“咋啦”，见姥爷来过问了，他不好意思起来，低下头笑着，口中嘟囔了句什么。听姥爷说“做饭去了”，他说“吃饭”，我说“做好了才能吃”。然后他不停问“姐姐干什么？姥爷干什么？妈妈干什么？宝宝干什么？”

接着母亲和龙龙回来了，见龙龙拿了块饼进来，春天也想吃，要不到又哭起来。我说“还没到吃饭时间，什么都不能吃，龙龙不给他，出去吃。”于是龙龙出去了，春天继续哭，妞妞也出去了。春天哭得那叫锤足顿胸，仍旧坐在床上，连连拿头撞背后的枕头和身上的被子，边哭边叫“哥哥，姐姐，姥爷，来吧，吃饼子。”我任他哭了一阵，回头厉眼看他时，他怯怯地看着我，哭势稍停。我又教训他：“再哭我就把门关上，让谁都进不来。”他安静了，轻轻喊“妈妈”。我走过去坐在他身边，耐心对他说：“姥爷在做饭，不是给你说过了嘛。你爱哭，姐姐生气走了。你要抢哥哥的饼子，哥哥也走了。不要看到别人吃什么玩什么，你就哭，想要就好好说，越哭越没有用，知道吗？”“知道了。”他依旧哽咽着。这一上午，他哭了这么多次，说了不少“错了，知道了”。恐怕依旧是说归说做归做，如果依旧不长记性，那意味着我的这番惩罚方式是失败的。软的不行，硬的不行，软硬兼施也不行，我早已技穷，倒是这小子成功激得我脾气暴声音大方寸乱，失去优雅，也没有修养了。

午饭做好了，我得给春天找裤子穿，春天见我走进走出地翻找，问“妈妈干什么？”我说：“你把裤子都尿湿了，没裤子穿了，妈妈生气了，准备打宝宝屁股。”他光着腿在我怀里，龙龙趁机边笑边摸他“嘻嘻，光肚儿肚儿，摸摸。”春天也一边笑着光腿蹬龙龙，一边对我说“不妈妈准备打宝宝屁股。”

午饭是面条，父亲喂两个孩子。龙龙饭前吃了饼子，只吃了几口面条。春天饿了，吃得挺快，等不及喂他，自己伸手往盘子里抓红萝卜。

饭后两个孩子满屋子跑着玩，春天拿一个苍蝇拍和积木，做着打羽毛球的姿势，说“打球哩”。龙龙过来也要玩，春天不给他。龙龙找我告状，我说：“你不给弟弟想玩的东西，他也不给你，你等他玩一会儿再要，要不就跟他好好说。”龙龙开始哭，并生气地一噘嘴一扭身走开找别人主持公道去了。一时春天慌忙把门关上，我看到苍蝇拍和积木放在床上，问他干什么，他说：“不要哥哥玩球。”我说：“你已经玩了一会儿了，让哥哥也玩会儿，轮流玩。”可他十分蛮横地大叫：“不要，不要轮流玩。”其实他并没怎么玩，自拿在手上并向龙龙展示过，就只顾拿着躲来躲去。

当春天再次跑进来关上门，龙龙在外面打开。春天挡不住，又哭叫起来。龙龙在春天学会开门之后，早上进我们房间时，仍旧得找别人开门。除了虚掩着的大门，别的门他都打不开。他个子虽高，但往下拉的幅度小了些。春天是垫着脚尖才勉强够到门把手，用很大的几乎全身吊在上面的力气拉，就开了。但龙龙已经跟着他学会了开门，门把手一拉一推之间，春天就只剩下哭了。这次是妞妞地把他们劝开了，很快他们都抛开所谓的“玩球”，又说笑着玩别的去了。

妞妞上学前放的《猫和老鼠》DVD，两个孩子接着看。龙龙经常边看边不时大笑，那笑声远远听着就能想象到他正蹦起老高。一时春天说“害怕”，被姥爷说“胆小鬼”，不久他跑进来关上门，对我说“害怕”，我问他“怕什么”，他说“怕猫和老鼠”。

此时，两个孩子在姥爷房间不知又争抢什么，被姥爷全都带出来。之后春天拉着门把手倒退着把我的门关上，隔壁的门在“吱扭”响，听龙龙拍着门哭喊“奶奶”。接着春天也拍着门喊“开开门”，龙龙的声音在里面喊“开开门”。一定是母亲躺床上了，让龙龙进去后，春天也要进去。两点多了，两个孩子都还不到午睡时间，都想再玩一会儿，于是龙龙让奶奶给春天开开门，两个孩子又在床上蹦跳起来。

母亲睡的那张床是我最早买的一张床，算来已经近二十年了。很厚的床垫里面是弹簧，被孩子们称为“蹦蹦床”。有时从那张床换到父亲床上，硬板床一点弹性都没有，孩子会说“蹦不动”。再换到我的床上，是薄薄的棕垫，几乎没有弹性。所以两个孩子都最喜欢那张“蹦蹦床”，睡前的嬉戏一般在那张床上进行，蹦呀跳呀爬呀，还可以做骑马的游戏，通常龙龙是马，春天得龙龙愿意配合才能骑马。

好了，现在我又可以清净一会儿，回忆前几天孩子的成长。

上篇日志是三月五日，现在已经十一日了。

几天时间，春天是作为季节是跳跃而来的，因为那些花花草草，仿佛一夜一夜地变着样儿。满院子的新枝嫩芽，有些树简直焕然一新。各种花次第开了，色彩单一的老绿变得缤纷起来。小河边垂柳间的两树杏花，昨天看到有一半探出了围栏。广玉兰先在路上看到开了几树，因是在路边，所以那白似乎从蓓蕾里就染了灰尘。院子里的洁净些，开了有一半。春的信号越多，天气温度越高，也预示着，这珍贵的季节，在进行中，已经过去一小半了。已然三月中，接下来，等花开到盛极，次第谢时，满地的缤纷，更高的气温下，该是晚春了。“只恐夜深花睡去，故烧高烛照红妆。”真要惜那红妆，该一夜夜不忍睡去，因为一夜夜春风，吹浓了红妆，也将吹落了残妆。掂记着“花落知多少”的梦中或醒来，只与春天这个季节有关。

以上一段才写了一半，就和父亲带着春天去打疫苗了。路上春天没睡，回来也没有。等着打针的时候，他的前后都是几个月大的婴孩。他拿着磨牙棒，在手指间转来转去说“吸烟哩”。这动作他是那么娴熟，几乎算是优雅，不知从哪里学来的，家里和周围的人并不吸烟。他先不舍得把吃的给小妹妹们，后来递到人家嘴边，可人家都没有兴趣，连嘴都不张开一下。对着这些连吃东西都不会的小孩子们，这个大孩子的优越感越发强了。

轮到春天打针，他的上衣已经被我以“太热了”为由一层层脱了半边。他先说“灯”，不想直面亮着的电暖扇。可他更不愿面对戴口罩的白大褂，一早就摆起手哭喊“不要打针”。眼见着针头钻进他手臂的皮肉里，哭中又说“轻点”。打了针哭了会儿坐三轮车回家，在路口说了“姥爷上班吧，拜拜，慢点。”下了车有风，把他横抱在怀里，快到家时，就睡着了。

继续这几天的回忆。几天里没有写一篇微信，照片只有很少的几张。备忘录里有几个关键词，有的太简单了，有的是错别字，以至于不能从中引出记忆。

模糊能记得的昨天，上午带春天去接龙龙，骑着电动车。在龙龙妈妈店里给春天买了双鞋，他很喜欢这“青蛙鞋”，也愿意只在“出太阳穿”。回家的路上，电动车前面站着春天，后面坐着龙龙，都安份而适应。只是说话时不能都前后呼应，路上太嘈杂了。

这几天春天习惯了坐电动车，有时候耍赖，爱半蹲着被我的腿夹住。有时候风大，要给他围上围巾戴上帽子，昨天把口罩也戴上。口罩太大了，不时从耳朵上松开，给他拿开，他还不愿意。有时我摘掉手套没再戴上，他要一再提醒我“戴手套”。有时候我在家里还戴着丝巾，他的提醒中带着命令：“围脖去老。”我会笑着顺从他，因为他习惯进屋就摘帽子和围巾。

接龙龙到家之前，我们路过小区旁边的幼儿园。大门关着，门卫说该接的孩子已经接走了。这时从里面过来一位老师，隔着门和一位妈妈说话。那妈妈看来是想极了要进去看看孩子，可是老师不让，怕别的孩子看到有同学的家长来了，一下子都哭起来。那老师想起手机上有孩子的照片，翻给妈妈看，说是真的，孩子挺好，让妈妈放心。那妈妈最终失望离开，我叫着同时离开门边的老师，她没回应，大约是没有听见。那老师看到我带两个孩子来了，抽空简单回答了我几个问题。比如孩子们该吃午饭睡午觉了，我们不能进去看；幼儿入园条件是二岁半以上，会叫老师，会说尿尿、拉臭，老师会帮忙脱裤子，有时也会喂孩子吃饭；我带的两个孩子，两岁的不收，两岁半的可以收，让我下午两点多再来。

在门口时，春天一直盯着滑梯要进去玩，临走时还在哭闹。龙龙一早就回到电动车旁，等着上车回去。我问他们要不要上幼儿园，春天说“不要上学”，龙龙说“我想上学”。我给他们讲上学只能和小朋友们一起玩，要听老师的话，家里人都不能陪着，两个人仍旧坚持自己的回答。看来孩子大半岁，心智的成熟程度就不一样。龙龙大概是在家里玩够了，想找点新鲜感觉，尤其是“背着书包上学”，这句话和场景本身，对他来说就有很大诱惑力。

这几天我都在和春天谈上学的事，他已经初步了解到上学的一些内容，对于不能和妈妈、姥姥、姥爷等家人在一起，明确表示反对。我也对他说过“妈妈要上班”的话，他第一反应是“妈妈不上班”。但是为了挣钱买好多东西，他说“妈妈上班吧”。但多说几句，又一律“不要”了。

到家时春天哭着“不要找奶奶”，意思是不想回家，还要在外面玩。龙龙是想回家的，他不像春天那么多事。

昨天下午，我骑电动车载两个孩子去步行街。到了地方才知道充气的游乐园没有了，连电动小火车都盖着东西。我们临走时来人了，说只有星期六星期天才有，平时人太少了。旁边一家餐厅门口，有三台电动的摇摇车。两个孩子坐上去，我每人给了一枚硬币，让他们自己投。一曲终了，车停了，春天还想摇，向我要钱。接着龙龙的也停了，没那么急着要钱。春天一再摇晃车上的方向盘，按每个类似开关键，还不停地问“有钱吧？有钱吧？”我摊了摊手说：“没钱了，问哥哥有没有。”龙龙说：“我也没有钱。”大概这个时候，两个孩子都进一步感到钱的重要性，没有钱，摇摇车都玩不成。春天一直坐在天鹅造型的摇摇车上，不理睬和春天换换的请求。春天在另两台间坐来坐去，看他实在想玩，我拿出最后一元硬币。看着春天摇起来，龙龙要不到钱，生气地哭了一会儿，下来去一边的地摊上看玩具汽车了，他独钟爱“汽车”。春天摇完第二次，心满意足地下来，说“好啦”。这时，龙龙已经在电动车旁等急了。

这时盖着电动小火车的布被揭开了，老板正从旁边店里扯出电线。两个孩子又跑过去，选了狗和羊的造型座位分别站定，都回头看我要上去。我摇摇头，他们都哭起来。把我换成龙龙妈妈或爷爷，他一定会狂哭不止。但我是对春天都铁石心肠的姑姑，他哭几声生着气也就罢了，又走到电动车旁。春天继续哭，看我和龙龙要走，才慢慢挪出来。但是铁轨拌倒了他，没怎么伤着，但哭得厉害。龙龙再次提出坐小火车，我说“宝宝摔倒了”，春天也哭着说“宝宝摔倒了”，龙龙只好再次生着气作罢。在路上我对他们说：“今天钱花完了，明天带钱来再玩好吧？”他们都理解地说“好”。到家后龙龙从口袋里掏出一毛硬币，给我说“姑姑，钱”，我说“这不够”。

进院子后，我们先在健身区锻炼身体，风大了才回家。之后他们在奶奶的“蹦蹦”床上又玩了一会儿，春天被奶奶抱过来扔到我们床上，吃了会儿葡萄干，就躺下睡着了。

春天最受宠的时刻，是午睡中途和最后醒来时。中途往往是被尿憋醒的，尿了还会睡。最后醒来往往都在天黑后。两次醒来，都有我在床边守着，一听到动静赶紧冲刺过去。抱起来先往卫生间跑，之后抱着哄着，“小宝宝小乖乖”地亲着叫着极尽柔情。有时心想，这样的“小宝宝小乖乖”能叫到几时抱到几时呢？人之初，如璞玉，非常珍贵而且完美。随着成长成材，各种瑕疵在所难免，且会越来越多地被发现。那么各种失望情绪下，这样的抱着哄着亲着叫着极尽柔情，能延续到几时呢？如果我这边并无改变，可是孩子又容许我如此这般到几时呢？人的每一个阶段，真的是不能复制，也不能重来的。

晚饭后玩耍后，春天再次被从“蹦蹦床”抱过来。我已经坐在床上，对他说“和姥姥睡吧，和哥哥睡吧，和姥爷睡吧，别和妈妈睡啦”。这是为十几天之后我的离开做准备，最怕他重复两个多月前那十几个夜晚的痛苦，即从姥爷床上转移到我床上的夜夜哭闹。听他坚决地一一说“不要，不要，和妈妈睡。”我的心已经开始痛起来，接着设想他果真出现这种痛苦的应对措施。后面经耐心解释，说“妈妈要去上班挣钱，有了钱就可以坐摇摇车，小火车，买葡萄干，棒棒糖，宝宝和姥爷睡好吧？”春天问：“妈妈有钱吧？”我说：“快没有了。”他从被窝里站起来要下床，说“找姥爷睡。”这变化和行动可真快，我拦住他说：“现在妈妈还没上班，等上班了再和姥爷睡好吧？”他这才安心坐回去，说：“挣钱，买葡萄干，草莓，西瓜，买狗，买滑滑梯……”这一买，又没完没了了，只要他能想起来的，都要买，还连着说“买，买”，音调很重。

时间回到前天，我带春天去超市。在童装区，我正在选合适又好看的打折衣服，听春天在一边说：“白打（别打）妈妈”。我回头一看，是旁边一个购物车上的小女孩，拿着气球正扫过我身上。春天扑过来抱住我的腿，对那小女孩说：“俺妈妈，宝宝妈妈”。见那女孩的气球朝他拂过来，他一把推开说“白打宝宝”，继续撅着小嘴说“俺妈妈，宝宝妈妈”。

在超市我习惯把春天带到书籍区，让他自由翻看各种幼儿读物，但并不都买。他很有兴趣去看那些书，一一翻看，并不闹着买。他翻书都是在地上，有时忘了放回去，我都会提醒他归位。经过玩具区，他喜欢把挂着的玩具取下来，再按原位挂上去，只是取了挂、挂了取，也不闹着要买。在水果食品区，他喜欢往袋子装东西，并把袋口抓紧了亲自送到称重台，还要自己拿着放回购物车。

前天下午，我早一点让他睡午觉，第二次醒来时，他没有任何哭叫的前奏，睁开眼就向旁边的我爬过来。我说“坐电动车出去吧，找明明哥哥吧？”这话说得早了，不等我做好出门前的准备，他一直闹着“坐电车吧，找明明哥哥吧”。晚上和朋友们约了一起吃饭，下午朋友景打来电话，说她家孩子几天没出门了，要带着一起去，建议我和另一朋友云也带上孩子。

那天外面很冷，有风，当时天快黑了。下楼碰到说好了早点回来给春天做晚饭的父亲，说“太冷了在家吧”，春天说“不要”，任由给他用围巾、帽子、我的棉衣包裹严实，站在车前面仰着脸只露出眼睛，和姥爷说着“拜拜”出发了。他不要面对我背风站着，偏要迎着风看前方的人和车等沿途景物。

在餐厅门口见到景和她女儿苒苒，春天却闹着“找明明哥哥”不愿进去。待到上楼，云已经和她儿子明明在包间。春天和明明两两相见，都不说话了。春天一直记得曾经和他在公园玩的明明哥哥和阿姨，但看到真人了，却仿佛脱了节般，与向来的想念和记忆不相符了。似乎是他想找回记忆，闹着要去公园看老虎，全然不理我们说“公园下班了，明天去。”在我怀里拉着我往外面走，“走公园，看老虎。”

明明和苒苒一见面就玩得很欢，相跟着跑来跑去的。春天只在我怀里，不愿下地。久看他们的开心，他终于忍不住了。只见他一下地就大声“啊啊”笑着往他们中间跑，可是很快又回来了，伸手还要我抱。大概过去后并没有得到热情的欢迎，敏感的小人儿心凉了。

我一心撮合他们一起玩，终于让他排排坐在两个孩子中间，争着敲起筷子来。这期间春天先伸手拍了一下明明的脸，我随即打了两下他的手。后来明明拍了一下春天的脸，也不重，也没让被打者哭，都是愣了一下。苒苒很友好，说“看我就不打人”。三个孩子以苒苒最大，明明小苒苒半岁，春天小明明半岁，个子是一个比一个短半头。但两个大些的一直玩得很好，春天再次被孤立，只和我寸步不离。

吃饭时苒苒还要妈妈喂，且不停跑来跑去，她妈妈说她吃饭不行。明明却可以自己拿着筷子和勺子吃，且老实坐着，还对别人说“不吃完关屋里”。原来明明真被关进没开灯的黑暗房间里过，怪不得这么听话，还以此事吓唬别人。饭吃得差不多了，三个孩子站到地锅间的台子上玩。明明故意从台子上跌下来，几次看我们吓一跳，他却笑起来。春天还不能掌握身体的平衡，稍被人无意间一推一挤，就会摔倒。这次又摔倒了，身子在台上，头悬在半空，差点一头栽下来。被我抱在怀里，他在大哭中不忘随着我说“没事，自己摔倒哩”。

明明再次为师，真正教会了春天怎么站着撒尿。回到家后，当父亲抱他去卫生间，脱了他的[裤子把着他往马桶里尿时，我说“让他站着尿”，结果就尿到了裤子上。大约父亲几次让春天站着尿，结果都尿湿了裤子，就很怕让他站着尿了。我再次建议父亲上厕所时让春天看看，有了示范他就知道怎么站着尿了。但父亲似乎很害羞，从未这样做过。于是春天第一次看人站着尿，是这天和明明一起撒尿时。明明非常自如，还顽皮地把身子晃来晃去，而且不像春天一样总是尿裤子，人家根本就不尿裤子。明明和龙龙一样大，可龙龙还在穿开裆裤呢。

这天晚上，几次给春天示范站着尿的姿势。只见他时而岔开腿微蹲到蹲下，像龙龙那样。时而并起双膝微蹲，仿佛在回忆并试着模仿明明的姿势。最后他终于能够正确地站直双腿，高高向前挺起肚子，远远地把尿撒出去了。在我的鼓励、赞扬下，春天十分得意。并在脱光腿后，一再要求尿尿，从下床到撒尿到上床，完全不要我帮忙。从那以后，他一直以这样的正确姿势站着撒尿，且常展示给龙龙看。

时间回到三天前，即三月八日，哦，是妇女节。上午我推着小车带春天出去，经过超市，他说“逛超市”。我没有进去，想到前面的市场看看，就给他说“超市里的东西不能吃，我们去买草莓好吧，还有西瓜。”他不干，眼看超市已经走过了，他开始在推车上蹦起来，大蹦大哭还大叫“不要草莓，不要西瓜，逛超市。”这时即使想带他去超市，已经不能了，让他觉出哭的好处来，以后事事处处都要以哭来胁迫交换，像龙龙一样，更不能管得住他了。我任他哭了一会儿，停下来，站在他前面，他伸手要“妈妈抱抱”。我让他不要哭，哭就不抱，不哭才抱。他哽咽着停了哭，说“好啦”。我抱起他，耐心和他讲道理。他同意不去超市，但要我一直抱着。我继续讲道理，软硬兼施，使他忍着抽泣坐回推车上。

就这样在市场转了一圈，碰到卖什么糕的，问他吃不吃，他说“吃”，就买了一块。碰到卖草莓的，称重付钱时，卖的人给春天一个草莓，说没有农药，春天就接了吃。于是一路上，春天连吃了十来个草莓，到家后还要吃。那两斤草莓，春天一个人，两天分四次就吃完了。当天午睡后一醒来，第一句话是“还吃草莓”。那两天龙龙和妞妞都没来，龙龙并不爱吃水果，妞妞有选择地爱吃。

春天喜欢拿着一盒洗过的草莓，坐在阳台上的椅子上吃，边吃边晒太阳边看外面的人和景物，安静而惬意。吃任何东西他都要“碗儿”，意思是拿盒子装上，连装东西的盒子大小，都得是他指定的。这连着几天早晚睡前醒后，他都“吃葡萄干，坐着吃”。看到小盒里装着葡萄干拿过来，他就高兴地笑起来。但他现在并不多吃，一小把吃完后，把空盒子递给我，说“好了”。

他也喜欢吃梨和苹果，其实大多水果他都爱吃，只不过经常吃这几种罢了。有天带两个孩子去超市，买了一块西瓜，出来时正碰上妞妞和她奶奶也找来了。于是就坐在收银台外面的餐桌上吃，用卖饺子粉的刀子切开。春天恨不得把西瓜皮都吃掉，还让我把只剩下一层瓜瓤的皮切开，好让他继续啃下去。啃到最后，对每一块再下口前都看我一眼，好得到我的许可。吃西瓜时龙龙看到气球，并没说要，已经被奶奶取了来一人一个交到两个孩子手上。我和妞妞一再劝阻，并对春天和龙龙说“气球是人家哩，不能拿。”先把春天的还回去，最后龙龙也说“不要不要，人家哩。”

有天春天在睡午觉前吃完最后一个苹果，睡醒后还要吃。我说没有了，他一下子又蹦起屁股大哭。我说“找找”就出去了，想找些别的给他吃。却听他在房间里喊“妈妈”，再过去，他已经不哭也不要苹果了，可能是怕苹果没找到妈妈也不回来了吧。

给春天吃苹果和梨时，都是把皮削了，切下果肉给他。他要“两个”，一手拿一个，切了两边，也就只剩下果核了。他一点点皮和核都不吃，都会细细地吐出来，草莓更是挨着蒂的地方也要吐，说是“皮”。吃的时候他要么在玩，要么像吃草莓一样坐在阳台上，一个人安静地吃。

春天现在变得十分吝啬，连我也不能分享他的美食了。有次我不经许可拿了他盒中一个草莓，刚咬一口，他马上蹦起屁股大哭。我等他哭够了，又是一番训诫，说吃完了可以再拿再买之类，他也就舍得主动拿草莓给我吃了。有时他看似大方，情愿把东西送人嘴边，那是拿准了对方不会吃。一旦别人真吃了，他就不愿意了。他对龙龙也小气，因此会悄悄在房间吃东西，不再向龙龙炫耀。

时间再往前，有一天，曾经旅行社的同事派派打来电话，约我次日在她新开业的美容店免费体验。上午我骑电动车带春天去，路上看到敲锣打鼓扭秧歌的，特意穿过马路去看。之前春天还愿意“找姐姐”，待下了电动车，又“不想找姐姐了”。进了房间，别人逗他玩，他也不怯生。才一会儿，姐姐的棒棒糖和满屋的气球就不能吸引他了，说着“想走，妈妈走吧。”就把我往外拉。趁姐姐阿姨们哄着他玩，我躺到房间里做护理的小床上。春天几次推门进来，说“找妈妈”。我打开手机上的巧虎，把手机靠在我胳膊上，他就一直站在我身边，看完一集还看。

期间另一朋友静过来，抱起春天时，他却眼睛不离手机，说“看巧虎哩。”放下他后，静蹲在他身边和我说话，春天推开她，不顾礼貌地说“起也”。护理结束后，我和静先离开，准备一起吃饭。可是春天怎么都不愿上他们的车，勉强抱他坐进去，跳着脚大哭，还指着外面说“坐妈妈电车”。于是只好和静夫妇分开，我们骑电动车回家。路上碰到卖金钱桔的，买了之后，他一路边剥边吃桔子，回家还要吃，满身满手都是桔子汁。两个孩子和他们奶奶，把桔子皮剥得到处都是，我喝令两个孩子捡起来扔垃圾桶里。龙龙捡了，春天没捡，地上还有很多。我把桔子收起来，不管他们都看着我拿走时大哭。有时把剥好的桔子拿盒子装上，递给春天说：“给大家分分”。他一边说着“大家分分”，一边依次把桔子递到每个人面前。

三月五日是元宵节，上篇日志正写到那天春天午睡后。晚上弟弟一家来了，母亲赶紧手忙脚乱地做饭。之前她在黑暗的阳台陪龙龙看烟花，春天还没睡醒。我以为她下午包好了饺子，只等着弟弟一家过来。没想到她什么都没准备，只等着父亲回来做饭，还让我给父亲打电话，让他赶紧回来并买馒头。得知那么晚了已没有卖馒头的，她就在厨房烙起饼来。又是很晚才吃到嘴的一顿团圆饭，除了饼子，都是父亲回来张罗的。两个孩子几乎什么都没吃，也不吃汤圆。

春天睡醒后，也在阳台看烟花。没看多久，他就说“害怕”，不再看了。家里还剩的有烟花，吃完饭后，送弟弟一家下楼时，我们在楼下放了。春天往地上扔摔炮时，一片纸屑弹到他脸上，他不扔了，也不让我扔了，拉着我要回家。

三月六日，早上听父亲吵了几句，为了母亲故伎重演，把剩下的饺子馅又掺进许多萝卜。那饺子馅提前几天准备，是因为元宵节到了，可是元宵节并没吃。连着两天父母拌嘴，都是春天从中调解。一次他飞快地骑着小板车冲过去，尖叫一声意思大约是：“我来了，别吵了。”他听着姥姥姥爷继续吵个不停，得空夹在中间笑着重复他们的话，如“那中吧，那中吧，哈哈”。父亲说不吃母亲再包的饺子，春天说“我吃，我吃”。

有时春天一个人，爱自言自语，说了笑，笑了说，并不需要听众，也不要人理睬。他还是在别人要出去时，着急地说“等等我”。如果是别人留在后面，他一定要等到最后，决不先走一步。他还是喜欢和我打着玩，得意地看我被打疼，还问“还打吧？”昨晚给他讲故事时，完全没防备他突然撞过来的头，撞得我的颧骨好痛，他却在得意地笑过之后，没事人一样。我一直保持被撞那瞬间扭头恨恨地看他的表情，看他若无其事地翻书，玩手指，偶尔看我一眼笑一下抓下我的脸。直到我这动作保持得太久，让他有点犯怵，他才试探着叫“妈妈，不撞了，疼吧？”直到我答应一声，他又舞动双手“咦咦”笑起来。这动作一定会在他犯错叫人，别人答应时出现，那意思大约是“开心，没事了，他不生气了。”

自那天春天在美容院学会说“我爱你”，经常对姥爷和我说这句话。自从他学会伸除姆指食指外的三个指头后，再有人问他“几岁了”，他会先伸三个指头，接着说“二岁了”。他有时很霸道，让别人“白说，白说话，宝宝说”，连言论自由也给别人限制了。他还是爱撅着小猪小鸭一样的小嘴儿，对着人一偏一仰头，眯斜着眼，说“俺哩，俺宝宝哩，白动。”并拖着“嗯嗯”声表示强调。有天龙龙单腿跪地，双手行礼道“公主殿下”，春天也跟着如此这般，大概是从电视上学来的。类似这样，种种有趣的细节，大都忘了，真可惜。春天现在能唱很多歌，他自己的歌，曲调不尽相同。有时唱着调子会跑到《两只老虎》、《小燕子》、和“咿呀咿呀哟”上。但母亲让他唱歌时，他仍旧只会长长短短直直弯弯地简单“啊”一声。

这几天我的空闲时间，大都用来绣千手观音，太慢，一天连一朵祥云都绣不完。春天看到我飞针走线，都会凑过来说“看看阿弥陀佛”。有时他见我看手机，也要凑过来“我看看”。听到我打电话，他要跑来说两句。我收听微信时，他也要听，也要说，说了听他自己的声音，就笑了。听到别人对他说话，都会热心地应合，之后反复听这对话。

六点前，春天睡醒了。我听见他那儿传来“咯咯”声，疑似咬牙。心想不是他发出的声音吧，他不应该这么早就醒了吧。过去一看，他果然醒了，抱他把尿时，才知道是他打针后得到的糖，一直在嘴里没吃完，这会儿才嚼起来。回到床上他不想再睡，躺着说“喝奶”。奶瓶拿过去他坐起来喝，很快就响起喝空的声音。他现在喝奶很快，冲到180毫升也能喝完，从不剩下。有时看到龙龙喝他也说喝奶，真给他冲了，喝一半就放下。等我听见声音，过去命令他喝完，他会乖乖喝完。有时他刚喝过不久又要喝，疑似又骗人，他以前就经常这样骗人。现在真给他冲了，真的很快喝完了，我会说“很好，没有骗人。”

六点的钟声响后，他跟着说“十八点整”。我回头看他正站在床上玩，不再睡，也不起床。之后龙龙和奶奶过来了，他们坐在床上看书。我看着春天撕下一页书，顿时阴沉下脸，走过去拉住他的手。这几巴掌很重，还不允许他哭。自然他是要哭的，边哭边说“错了，不撕了”。为了撕书，他挨了不下四五次打手心，每次都会这么说。看来这孩子的成长，离不开暴力了。母亲在一边看得心疼，却没有管，只是打完后抱他出去找裤子穿。离挨打还不到三分钟，他已经在奶奶怀里唱起歌来。后面他几次进来，都会说一句“不打了”，看来并没忘记刚才挨打的事。可是这会儿，听到外面母亲说：“这是谁撕哩呀？肯定是宝宝撕哩”。一定是撕了不知什么书，我不由得摇头叹息，这孩子，真是欠打还是欠什么？

下午母亲蒸了馒头和花卷，春天醒来后喝了奶，又和龙龙吃点花卷，不想吃饭了。此时，正在外面玩呢。刚才让他进卫生间尿尿时，他边跑边给哥哥交待说“白动（别动），白动我哩。”跑步回去后，客厅又响起他的哭叫：“电脑哩，我的电脑哩”。很快，又笑着声音做旋转状像开飞机般地“呜呜”起来了。

龙龙这两天不止一两次说“想上学”，奶奶让他学数数，他就跑来对我说“姑姑，我想上学。”我说“好，奶奶不是说了，先学数数”。春天已经能从一数到十，龙龙还不能。但龙龙虽没像春天一样被我严加管教，眼见春天挨打受训，也起到了杀鸡给猴看的效果，比以前听话多了。

最后的此时是夜里，十一点了。父亲晚上回来后，喂了两个孩子点稀饭，都不好好吃，春天被我勉强着才戴上围嘴。之前他们喝奶吃花卷吃梨喝水的，肚子可能都满了。饭后两个孩子争抢一个塑料球，春天抢不到，又大哭起来，哭中几次把地板蹦得“咚咚”响。姥爷另外给他找几个球，都被他丢得远远的，说“不要这个，要哥哥哩”。见我出现，他伸手要“妈妈抱抱”。我再次重复上午才讲过的道理，让他不要争不要哭。抱他去姥姥房间，龙龙正拿着球在床上玩，奶奶劝他给春天，他不给。我劝春天别要了，春天小声说“还要”，后来说“不要了”，要上“蹦蹦床”和哥哥玩。龙龙为了不让球给弟弟玩，挨了奶奶拍在棉衣上很响的几巴掌，他不哭，仍旧不让。春天闹着“找妈妈”，我过去时，他被姥姥抱着用脚蹬哥哥，换来的是半哭半笑声。

之后春天出去和姥爷玩了一会儿，看龙龙喝奶，他也喝。我问了他真喝假喝，说是“真喝”，冲了180毫升拿过去。后来听到父亲说他“又不喝完”，我出去，拿起放在桌上的剩奶，说“喝完”，他也说声“喝完”，接着喝起来。刚才在床上，他又自己脱衣服。他现在已经能轻松脱下马夹，宽松的长袖棉衣也能自己脱。较紧身的，可以自己扯开扣子，却要帮忙才能拉下袖子。这次他脱着去年大今年小的棉衣，说“脱不掉，妈妈帮忙”。脱完就躺下了，又说“喝奶”，恐他又是骗人，我故意拖延着。听他连说几次“喝奶”并说“真喝”后，问他喝多喝少，他说“喝小哩，不要多”，就给他冲了100毫升，不一会儿，真喝完了。我接过空杯子，夸夸他，又回到桌前。春天问“妈妈干什么？”我说“写字。”他也说着“写字”，很快就安静地睡了。睡着前轻轻叫了两声“妈妈”，我突然听到，答应声有点大。

连着好多夜晚，都给春天戴纸尿裤。让他甘愿戴上要花很长时间几次劝说，勉强不得的，他会扯掉。自己情愿时才配合着躺下抬起屁股让我穿，有时是趁他睡着给他穿上。于是这些天都没尿床，有两次到早上纸尿裤都是干的，从没满过。今晚考虑到他喝了两次奶，还有不少水，原想睡之前让他尿两次的，才尿了一次，竟睡着了。刚才见他翻身，抱他把过尿，他挣开了眼睛。说给他戴纸尿裤，他说“不要”。那就等他再睡着吧，还要给他搽搽护肤霜，晚上洗完脸后，还没顾得上搽。每次搽脸他都要哭，今晚还好，洗脸没哭。

要不是想一天内完成这篇日志，明天不再开电脑，此时的我，早已经睡着了。我经常比春天还先睡着，总是一觉醒来，灯亮着，我还穿着衣服，春天正横着小身子躺在床头。一夜间，我一醒来就得往床头另一边摸他的腿，再一把搂过来。于是干脆放好小被子在他那边床头，再用枕头压上，这样不至于他整个身子都露在外面。

                                                                                     2015/3/1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