芸草

         

            已近花甲才到父母的故乡沔阳寻觅他们曾经的足迹，虽是农村但已难见其常见的主角——牛、猪、鸡、鸭，这个曾是史上著名的沔阳县城现沦落为不起眼的小乡镇——沔城，漫步在幸存的小小司马古桥时，偶见桥旁一只漂亮帅气的公鸡和一群母鸡，顿时勾起了儿时养鸡的记忆。
                        
             

    我生长在学校大院，那时学校家属大院是原单生教师宿舍演变而来，是有外走廊的老式二层楼，并成U子型围着，一户仅一单间，几十户连在一起，大家都以院子为主要的活动场所，每天好不热闹。而且家家都养鸡，曾为喜欢隔壁老师家的一只黄中兼白色并脊背上有三条棕色绒毛的肥肥雏鸡，天天与之嘻戏。一日因和小伙伴们疯闹中误将其踏死而伤心哭泣，午餐也不吃，老师家的小姐姐出面哄劝，并带我一起将小鸡埋在草丛里，我才渐渐止住了眼泪，但好久都不能释怀。

又一老师家养的一群鸡，从毛绒绒到羽毛渐生，慢慢长大，当可以区分它们雌雄时，有只雏鸡变成了一只漂亮的小公鸡，全身的羽毛斑点似芦花，并且是外翻长，难得一见，它天天都雄纠纠气昂昂的，大家都很喜爱，常常围着它议论纷纷，老师家的小弟弟更是喜欢得不得了，时不时抱着它抚摸轻吻，小芦花公鸡也最听他的使唤，一呼百应。一日不知这只翻毛芦花小公鸡怎么突然发怒，啄伤了小弟弟的眼脸，痛得他大哭，吓得老师一大跳，赶紧抱起小弟弟查看伤情，万幸没有啄伤眼睛，不然后果不堪设想。小弟弟得到惨痛的教训，从此再也不敢过分亲近这只翻毛芦花小公鸡。翻毛芦花小公鸡天天在院落里地撒欢，骄傲地向人们宣誓“我已长大了”！

    一年我家养的一群鸡，成活的十来只鸡中，公鸡仅一只其余全是母鸡，这是养鸡最喜见的结果，预示着是鸡蛋的丰收年。

    公鸡就像这只一样，漂亮、帅气，很有大将风范，每天母鸡围绕着它欢叫，它骄傲地傲立鸡群。 这年院内鸡瘟开始了，那年月正是十年动乱时期，养花是“封、资、修”的行为，已被杜绝，学校的大花园杂草丛生，我家在一楼其窗户正对花园，我们就将鸡群从窗口向花园放养，窗内以凳子、柜子为路径，在窗外用花钵搭建了阶梯，方便鸡群出入。喂食时，我们在窗前“鸡咯咯...”一唤，它们就会从半人深的草丛中飞奔而来，一边叽叽喳喳地抢食，一边咯咯咯咯的向我们致意，它们每天按时早出晚归，自己进出鸡笼，不要我们操心。 可好景不长，一天日落西下，还不见鸡群归来，正在纳闷时，那只花公鸡跳了进来，独立在柜上咕咕咕，迟迟不下来，半天也没见其它的母鸡跟进来，我就对着公鸡叫嚷，“怎么你才回来，其它的母鸡呢，去把它们带回来”。公鸡又咯咯的叫着，片刻它真的转身又跳往窗外，好一会儿，公鸡复现在窗口，接着母鸡真的一只接着一只的进来了，然而有的不似以前欢快，原来鸡瘟开始传到院外的花园了，我们赶紧给鸡喂药预防，好像是“土霉素”，并及时宰杀不欢快的鸡。每到宰杀鸡时，我就会哭，母亲总会哄着我，并对鸡说：“鸡子鸡子你莫怪，你是养家的一碗菜”。一群鸡一只接一只难逃鸡瘟的厄运，辛辛苦苦地将它们养大，快快乐乐地看它们抢食、欢欢喜喜地见到鸡窝的蛋，却无力阻挡鸡瘟的蔓延，不得不将它们“赶尽杀绝”。那年有一只黑母鸡居然战胜了鸡瘟，是唯一的成活者，虽个头瘦小却特能下蛋，好像要帮逝去的母鸡完成产蛋任务。第二年新养的鸡又遇鸡瘟了，就是这只老母鸡不生病，它真正有了抵抗力，你说是不是奇迹！

    后来因父亲获“反动学术权威”殊荣，必须到农村接受贫下中农的再教育。身为家庭主妇的母亲为照顾有年迈并有严重哮喘疾病的父亲，及未成年的我，我们只能注销了武汉户口，随着父亲搬家到农村插队落户，开始了未来渺茫的农户生活。我们家在农村也养了鸡，鸡蛋是我们的奢侈营养补品。

     一年大年初一的大清早，母亲听见门外的母鸡在“咯咯咯咯大、咯咯咯咯大”的叫唤，赶紧打开房门，只见一只羽毛油光水滑、黑得泛着蓝光大母鸡，跳出鸡窝对着门叫唤，再看鸡窝里有一个绿壳的大鸡蛋，母亲高兴的大声说：“开门大发财，元宝滚进来”。并要我们快来看这鲜见的绿壳鸡蛋，从此我们总有绿壳鸡蛋吃。好喜庆、好兆头！

    那年我父亲终于被平反昭雪了，我家又搬回到了学校大院。

    现在都不养鸡了，免去了那么多的麻烦，可也领略不到养鸡的乐趣了。武汉已不见鸡群，连沔城也稀罕见到，更觉养鸡的经历难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