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寒盈雪

10年以前,她是一个4岁孩子的母亲,有着一份较稳定的工作,一个幸福的小家庭.生活安逸而简单.花一样的年纪,虽没有天姿国色,也温婉端庄.那时刚刚兴起QQ,看同事们疯了一样的挂在上面聊天,她却兴趣索然,摇头苦笑,心想那里会有什么好玩儿,好留恋的.

孩子还小,刚入幼儿园.晚上她有大把的时间来支配.男人被同事唤去烧烤啤酒.挂着一个聊天室,她无所事事的进去看热闹.不久有一个名曰冷清纯的人和她打招呼,她手忙脚乱不知该如何应付.对面的那个人很耐心的教她,渐渐的她就应用自如,他用男人的名字和冷清纯说着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话.

连续几天,都会和冷碰到.开始冷是把她当男人看的,和他说些社会动态,天文地理之类的话题.再后来,话说的多了,她的身份被揭穿,冷说,怎么看你也不像个男人.她眠嘴一笑,打了一串字过去,我本来就是女子嘛.

她在那个聊天室学会了怎么和别人聊天说话,他知道了冷是一所大学的电学老师.和他的男人同一年出生,同一年没有了父亲.这些惊人的雷同,让她对冷有了莫名的情愫.有的时候,他和男人会一同和冷聊天,那是一个什么样的聊天室,时隔多年,还真是给忘记了.

半年以后,他们之间俨然有一些熟悉了,她开始对冷有了些许依赖,她只会去那个聊天室,只会看他在不在,他不在的时候她会微微的失落,他在的时候,她会有着微微的欣喜.一次,冷在给另外一个女性网友讲解电路常识,她突然之间心里很不舒服,那次破天荒的没有道别,没有打招呼,直接关了电脑下线.

那段时间,适逢晚上有课,她大概有10多天没有再去那个聊天室,等再一次登陆进去的时候,铺天盖地的全是他的留言,他说你也没有个名称,不知该怎么称呼,暂且就叫你丫头吧.病了吗?出什么事了?需不需要帮忙等等,总之全是关切的话语.这另本来就善感的她心里温暖而窃喜.她对他撒了谎,说家里突然断电了.说完后,她的脸红了一大片,她是不善于说谎的.

再后来那个聊天室莫名的消失了,她心里着急啊,如热锅上的蚂蚁,上串下跳.电脑常识无知的她恳请男人帮帮忙.男人费了很大周折,终于帮她找回了冷清纯.再联系上的时候,冷破天荒的留了电话给她,冷说这样的待遇到目前,只给了她.

  日子波澜不惊的向前延续.业余时间她会写一些零散的文字投给报社.那一次,冷说可不可以看看报社向她约的稿,是一篇有关于地震过后重建的诗歌组.她从邮箱里翻出来稿件直接点击就发了过去,不承想初稿的末尾后缀着她的名字和联系方式.她疏忽大意了.

冷惊喜的发来呵呵呵一连串的笑脸.要知道近两年的时间,谨慎而矜持的她并没有对冷透露过自己的任何真实信息.这一下子把实底儿交了个透.一些捉摸不定的东西被他准确无误的捕捉到了.她的心里有了稍许的不安.

其实,她的担心是多余的,冷是君子,在得知她真实身份好长的日子里从没有打扰过她,这让她悬着的心终于落了地.

那一年的国庆前夕,她怎么也登陆不上那个聊天室,将冷清纯这个名字再一次丢失,犹豫了半天,鼓了足够的勇气,她忐忑的往那个熟悉的陌生号里发了一则短消息.几个简单的字"我很笨,又把你弄丢了"嘟嘟嘟,几分钟后,冷回信息过来"你不笨,我也把你弄丢了,呵呵呵,是那个网站不存在了.我给你申请了一个号码,以后我们就用QQ联系了."

于是,她有了自己的QQ号码.她问他,该取一个什么样的名字.几乎在同时,屏幕上方出现了两行一模一样的字---冷清秋.她是出生在秋天的,性格内向,性情偏冷.他和她的想法竟然如此相同.似乎显出了某种冥冥之中的奥秘.这种灵犀一直持续到10年之后,有的时候想起来,她都会为这惊人的默契有一丝兴奋,也有无限的悲哀!

后来他很少叫她丫头了,唤她清秋,更多的时候会唤为秋儿.她则始终叫他冷.她知道了冷的几乎所有情况,包括他的家族事宜.曾经她问过他,为什么在对她一无所知的情况下尽然敢把电话留给一个陌生人.冷直言不讳的说,因为他相信直觉,他相信她是好女子.这一句话,让她感动了好多天.

冷出身农家,上有2个姐姐,父亲过世,母亲和他一起生活.他的妻子文化不高只读到了初中,后来下岗一直闲附在家.妻子是她的初恋,准确的说,这是他此生唯一的一次恋爱.大学期间自卑的她没有追过任何一个女孩子,毕业分配工作后,留在了城里,经人介绍与妻相识相恋步入婚姻的殿堂.

清秋与他不同的背景是,她出生在城里,从小过着养尊处优的日子,没有经历过生活的艰辛.她是学汉语言的,冷是理工科的.相同的是,他们都没有谈过除爱人以外的异性朋友,都不是自由恋爱,有半个封建的媒妁之约.

聊天似乎有些上瘾,上线只为某人.
   人吃五谷杂粮,难免会有喜怒哀乐.

她与男人生气了,吵架了.对着冷喋喋不休,发一大通牢骚,数落男人的种种不是.冷则在荧屏的对面细听他的唠叨,以一个理性的理工男分析男人的缺点,也指出了她的错误和不周到的地方.她睁大了无助的眼睛.委屈的撂下一句话,我和他,到底谁和你亲.决绝的下线离去.

她是一个凉薄且寡淡还略显清高的女子,生活里没有要好的男同事,男同学,更别提男性朋友,所以说,她把冷看的很重,网上是,网下也是.这个于她来说第一个聊天的对象.

很少打扰她的冷在网上留言给她,不见回复.只好发短信给她.他说,我和谁亲,你最清楚,你是善解人意的人,有些道理你比我懂.男人是要面子的,适当的时候你要留给他适度的面子.我希望你过的好,过的比我好.

再一次上线的时候,她哭了,她为自己的鲁莽和无知向他道歉.

他和她谈文学,谈社会百科,谈国家大事,但是他们的谈话内容很少会涉及到感情.不知是有意无意还是故意避嫌.

有一次他问她,如果你是林徽因,面对喜欢你的三个男人,你会选择和谁在一起.她想都没想,告诉他,徐志摩太过于浪漫,只适合恋爱而不适合于婚姻.至于梁思成,那么爱她的一个人在林徽因去世后,不也照样又娶了自己的学生林洙.只有金岳霖,一生只为她一人等待,也只为她一个人守候.首先她不是林徽因,让三个男人喜欢一生,又让所有男人痴迷一生,也让所有女人倾慕一生.才女是幸福的.她不是才女,所以她会选择金岳霖.

她反问他,如果你是徐志摩,面对张幼仪,陆小曼,林徽因,你会选择谁?他也是没加思索,他给出的答案是张幼仪.两个答案,是两个人所想的答案,是彼此都认可的答案.

懂得一个人真的很难.可他能够读懂她的冷暖,能感知她的内心,能理解她的作为,能体会她忽而绽放的好心情.

凝望,出神的凝望.牵念一个人,也会牵念他的城.他说,以前,他不知道她居住的城在哪里.自从认识她以后,他知道了,而且还知道了很多.他会每天只在意两个城市的天气情况,除了自己的还多了一个她的.他想知道她在那个城里生活的好不好.他还说,地图上的地界线段都是那么的远,可想他和她隔了怎样的千山万水.也难怪,他在祖国的最南方,她则在祖国的最北疆.

  日子一晃又是一年.2007年一个秋末,他上线的时候,说要告诉她一个好消息.她迫不及待的候在一边看他打过来的字,会是什么样的好事.原来他被公派到离她不远的另一个省城学习3个月,他诚恳的说,到时候可不可以去贵地拜访一下.她没有思考,随口就说,欢迎.

那一晚,她失眠了,辗转反侧.心里认真的在想,到底该不该让他来见自己.见面后会发生一些什么事,谁也不知道.她不担心见光死.这3年里,他们是见过彼此的照片的.冷,温文尔雅,清秋,素雅丽质.他欣赏她身上所具有的女人味,她则倾慕他知识沉淀的厚重.

那一年她的身体状况也不是很好,导致情绪波动很大,易怒易暴.她是需要和他面对面倾诉和发泄的.有这么一个人说说话也好.她甚至想好了和他见面的地点,上岛咖啡厅,对,就订在那里.

一百次的肯定,一百次的否定.当冷在邻城已经学习了一个半月时,她回绝了他来看她的盛情,她没给出理由,冷在沉默许久后,说,丫头,你做的所有决定一定有你的理由,我,完全理解,不会难为你.

3个月,很快就过去了.冷在飞机场,打电话给清秋告别.接到电话的时候,她正在办公室做报表,掩门出来,外面已落上了一层白,雨加雪,12月份的天气,北方已进入冬季.清秋呵着白气,尽量平息自己的情绪,曾经虽然没有见面,可他在邻省,隔着不足千公里的距离让她感觉她们已经很近了,她甚至能够感知到他的呼吸,他的心跳,他身上不嗜烟酒那种好闻的淡淡的洗衣液混合着体香的味道.可如今,在没有丝毫准备的前提下,清秋很失态的哭出了声.

握着听筒的冷,在听到清秋哭声的那刻,心都碎了.笨拙的他,不知道该如何来安慰这个早已入了心的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