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风斋

睡下的时候稍微有点困，躺了一会儿，却越来越睡不着了。一点声音也没有的屋子，让关在门窗外的雨更加清响起来。尤其因为窗外正有一株阔叶的树;不厌其烦地被雨点打着，耐心倒是令人佩服。有时候，忽然雨声候忽地清响起来，随着又候忽地低落下去。于是便知

道，是有风在吹动那斜长的雨线了。

    水的声音是很奇妙的，尤其是化作雨的时候。想那极深的水里也该有声音，但那声音一定极其微妙，除非变成鱼，很难欣赏得到。海边总是遥远，从来不是能顺路去到的地方。宅性深重之人，恐怕宁愿在肖想中欣赏景物的人，连附近郊外的河边走走都显得有点不切实际，

更不必说深藏在山中的溪流和涌泉。水井就在切近之地，可惜太过沉默寡言。尤其有月亮沉在其中的时候，附近井栏边观望，清冷的迷幻中又不免令人感到阴森。中庭的池水总有可观之处，可惜沉浸在花树山石的雕饰中，作为背景，即使有什么声音也不甚引人注目。况且，

连年如是地终日相对，难兔相看两厌了呢。

见对面竖直崖壁上垂落纤细晶莹的流水，轰垂当空的明月照着，煞是好看。"但雨季不知不觉地到来，有月光酶日子嚣秉惹少"又为避开湿气时常关起窗子，彻夜肘雨声申，忽紫不童帮水声日薪一日地响了起来。直到某天，白日里听见窗外的雨声几享在轰熬作响，忍不住打开窗子去看，原来不是雨声，只是瀑布上流的河川漾起水来。印象里纤细晶莹的水流己经不见，取而代之的是浑然连成一片的流水之幕。恍如自九天奔游而下，冲入深潭之前，又在次第层叠酌岩壁石上撞出雪白的浪花。

    记得那日黄昏，例行公事似的又下起雨来。趁着天色还没有完全暗下来，撑伞提灯，将日间抄好的经卷送至上殿。渡廊傲山形势，几转几折，又有架空在山岩上的板桥，脚步踏上的时候，听见清澈得稍有回声的空空声。这样心里一直揣揣不安，直到走到靠近正殿的渡廊，脚踏实地才放心下来。提灯回望过去，微暗天色之下，除了那漆成红黑之色的桥栏，余者都没入深沉雨幕中，浑然不见了。那情景，倒仿佛是五月雨，万物皆因隐很没雨中，茫然反顾,心中不禁伤感起来。

其实，下雨的日子，只要不太过漫长，都是令人欣喜的。深夜访问的来客，月光之外，最令人心旷神怡的莫过于化身为雨的水声。

被雨声吸引的时候，随意披上外衣，提着月灯到廊下。近处的暗被灯光照淡，更远的照不见的地方，沉浸着无边无际的浮想。没有比这声音更令人浮思连绵的:无边的暗中，听着雨声的点滴落下，才能想起日里常见却被淡忘的事。西向的窗格总是关着，窗外的那棵树就被忘记了，直到从下雨里听到它的声音。楼梯延伸在风槽之外的一两级，在雨中发出沉实的低声。这让人记起它原来是中空的，而许多年前的某个夏天的傍晚，曾跟某位好友在廊下的木地板上玩玻璃弹子。有几颗漂亮的珠子漆落到那一两级木楼梯后面不见了。当时天色已晚，说好第二天白天再去找，睡过一觉，两人却都忘了。曾经朝夕相伴游戏的那位好友，听说去年转去了更远的异地供职。想要见面什么的，更难了。唉，人生种种琐碎的感触，只有在雨声申才能重拾起来。因为人在晴天的日子里，不是忙着做事，就是忙着寻开心，没有时间想得太多。于是心想着，有机会应该多去听各种各样的水声。纵使只在心中浮光掠过，毕竟也会留下可供日后怀念的照影。须知道，人到晚年的时候，力所不能及的事情太多。到那时候，唯一能够常常做伴的、又能牵引无尽心绪的，大概就只有雨声了。

    漫无边际的雨夜，浮想联翻。闻穿林打叶之声，辗转中胡思乱想着，不觉昏昏欲睡。雨声里，不知是梦是醒，变回了多年前旅途中的自己:披着外衣，将被雨淋湿的签帽拿在手上，在废旧寺庙的廊下避雨。是处陌生荒废的殿所，庭中衰草茂密，小心地向虚掩的门中望了

一眼，殿中昏暗，只觉得破败不堪。由是，心中不由得因为孤单而慌张起来，正在这时，微闻半隐在暗中的轩端响起寨窜之声。此时，已知道自己是在梦里。但仍不免害怕着，故意装作若无其事的，全当那声音是自己听错了。又过了一会儿，一团灰暗毛绒的东西从那暗影申

蹭出来 原来是野兔，若不是此地的居民，大概和旅途中的自己一样，是来暂避疾雨的。

雨停后，继续沿着山路又走了一段，见那人等在约会的地方，虽在树下略避着，身上的衣服还是被雨淋湿，狼狈不堪 心申非常感动。说起适才在古寺廊下避雨的事，为自己胆小，感到难为情。那人轻声笑起来，说:一定是避雨的。没听说过吗?雨天里月亮被遮住的

时候，住在月亮上的兔子就无家可归了。

   明知道那人是乱说的，还是不由得露出笑容。见那两肩的垂发都湿淋淋，不由得摸出袖中的手帕擦那头发上的水，却被轻轻拉住了衣袖。只闻那人低声道:因为下雨而无家可归的时候，如不嫌弃，请来在下的住处避雨罢。当时胡思乱想着，没答言。放在现在，倒可以说:

   晨光微明，将屋槽下近窗边扶疏的花木影印在窗格上。略将那窗格稍稍文起，微凉的晨风吹入，沉迷的思绪候忽清醒起来。清晨的阳光，斜从东北的屋糖角上照下来，自熏青屋糖垂下的雨滴仍时不时地滴落在叶面上，混看隔夜的露水，顺着层层叶片次第点滴地落下去。

雨后晨光中，那叶色之绿总是与众不同。不由得令人想起歌句冲的话五月的雨，是否能久绿，只是红消绿散不由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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