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常道:何东访谈崔健(五)
个人日记
主持人何东:我个人对音乐还是一个外行,西北风之后,我感觉就有一种口水的甜歌,应着这时代又开始出来了。这时候法国来一个音乐人,我不懂音乐,非跟我聊聊,他也弄电影的,因为我也做电影评论的嘛。他说何先生我麻烦你,你给我买点你们那儿最流行的音乐的碟,我就嘎拉嘎拉给他买了几张带走了。一年以后他回来了,说不行,我说怎么了?他用了一个词,我觉得特别好玩儿。他说你是给我买的你们那儿最有代表性的吗?我说是啊,什么哪年哪年一场雪啊,或者怎么怎么着的,就是那种最流行的爱情歌。他说中华民族怎么那么“娇嫩”呢?我觉得这词说得特别准啊,他说,我听不到你们的歌里有任何一点点的理性和犹豫啊,都不说思考,之后的那种撞击都没有。哎呀,哥哥、妹妹啊,他说你们的民族历史很长,但是你们很娇嫩。这个我觉得说得特别准确,甚至是撒娇,你们的流行歌曲经常在撒娇。
崔健:没错。
主持人何东:那么,像那个90后的孩子告诉我以后,我听了以后再听,音乐这个东西也有一些共同的发现,离开你的共同的发现,它自己出现新的话题。《投机分子》、《快让我在雪地里撒点野》,它给我带来的那种压迫刺痛感更强,但是现在的流行音乐的现状,从那个法国人说完了到现在,一路还出溜。崔健试图往自己的音乐里走的更深的时候,再出新歌,他们说听不懂。那么在这种背景的笼罩之下,你将来的音乐的生路在哪?我指的是群众基础。
崔健:这个问题我们一直在面对着,而且不是一年两年了,甚至都不是十年八年了,我从《解决》以后就碰到过这样的问题,甚至《解决》这张专辑。当时很多人不理解,说我为什么出了一个朋克专辑,如果说第一张专辑是流行摇滚的话,那第二张专辑就是Punk Rock,他说你为什么要出这么一张专辑?现在依然还有这样的问题,说是你为什么不做旋律性强一点这样的音乐,为什么要出一个《无能的力量》?《红旗下的蛋》他们有很多人喜欢,《红旗下的蛋》他们觉得这是一个正确的方向,但是我《红旗下蛋》刚出的时候也有很多人不喜欢,非常不喜欢,觉得我变成了一个在音乐上过于重视,去投入很大量的精力,而并不是在音乐的抒情上,或者就是自然发展,还是按《一无所有》、《花房姑娘》、《假行僧》那样的,去延续这个脉络往下走。后来又出现了这个《无能的力量》,现在是《给你一点颜色》,都是按这个方向,都按这个方向走的时候碰到同样的问题,每天都会有人来问。
更大的压力就是唱片公司不给你高的预付,不给你很好的合同,演出公司也是。后来发现我们的团队运作的人才,就会相对来说就不如像做流行歌的,或者说是做比较赚钱的行业。我为什么曾经前一段时间发表了一种不太客观的一种说法,我觉得娱乐行业已经变成一个集体行骗的行业,它就是一个销售和消费概念,它养活了一帮人啊,解决了很大的一个就业问题。每一个明星后面多少人,包着大公司,每一个明星后面养的可能得上百人,如果包括房产的话,包括所有的工资,所有消费日常的,出租汽车,上班,它是非常大的一个产业。摇滚音乐人是不在乎这些东西的,摇滚乐只有两件事,我说真话,我表现牛逼,完了你过来看,中间人我不要,我们也没钱雇你经理,我干嘛要经理?所以根本就不在乎这个市场,这就严重地跟这个社会就发生了一种脱节,这个社会恰恰要养活一帮从业人员。现在基本上这个行业做宣传,我这么偶尔做一次,你知道还行,他们成天这样做,每天做采访,一天到晚地做。而且问的问题也不像您问的这么深,什么问题都得回答,而且你还不能得罪他,旁边有一帮人在盯着你,你抠抠鼻子都不行。你必须得看化什么妆,一帮人在给你提要求,服装上给你提要求,形象上给你提要求,什么言谈话语上给你提要求,演出的曲目上给你提要求,一帮人在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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