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访谈整理稿】走近旅美作家虔谦(曾明路)【转载】

个人日记

 

@谈谈散文

卧角牛:您的散文集《天涯之桑:虔谦散文》,虽然我读到的只是其中一角,但已感受到你出国生涯的艰辛历程,像一颗被移植的小苗那样柔弱历经苦痛;像漂泊的萍一样在生命的河流里彷徨;大洋彼岸的乡情在孤独中作乱归心缠绵……创业的艰难,成功的喜悦,五味人生诸多体验,在平淡的文字里柔韧澈亮,像你的名字那样明路。其中有纯真明快的心语,也有自信从容的回望,更不泛深切和反复的眷恋。正是一个人的精神成长史,在深厚地文学底蕴中秀出一篇篇优秀的散文,用文字吐露心声,展现着这个历程的精神价值与时代的关系。所以觉得您的作品有着理想主义的道德感,作品中的人物遭到现实撕扯,极为艰涩地活着,但你的目光始终很亮,看得出在创作中你的信念坚定,不曾迷失,你是在通过作品言说什么吗?
虔谦:没错。这个其实就是上面说的,我的文字和我的信念是融为一体的,就像我的信念和我的人生融为一体一样。文字既表达思想观念,也纪实,也抒情。我感觉,我的文字和我的人生也融为了一体。

卧角牛:捧读作品,想其景,睹其物;晓其事,知其理;悟其心,感其情。同样的生活经历和生活环境,容易引起作品与读者的共鸣。我感觉散文没有时间、时代的任何约束,而是融进散文里的那种谦卑的心让人真实地感动。那么如何才能写好散文呢?借此访谈机会,请虔谦老师给我们讲讲散文创作的文化内涵。
虔谦:你的问题让我想起来汉纳两位作者:苏从蕙和一生健康。他们的散文的显著特点,就是文字里丰厚的人生经历;他们的文字像锥子一般,深入人生的具体细节。这就是所谓的散文的言之有物。散文的这项优点既来自作者生活经历的丰富,也来自作者观察和体验生活的敏感和细腻。离开了人生的具体、空洞抒情感悟的所谓散文,会让人感到矫情甚至味同嚼蜡。你所说的谦卑心,以及感恩心等等,不是无缘无故的,它做作不出来的,它一定有着某种机缘。一个人成长过程中的脉络脚印,常常都是具体清晰的。写散文,就是要写出这些具体的东西来。史铁生的《我与地坛》,最后有许多的感悟,但是离开了这部大散文里许多的具体描写——有的描写甚至是非常痛苦的——空灵的感悟是苍白的,也不会有感人肺腑、撼动人心的力量。
卧角牛:这个问题的回答,犹如让牛牛上了一堂散文写作课。
苏从蕙和一生健康老师都是我最敬佩的人,文如泉涌,每一篇都折射着爱和感恩。
散文的真谛就是人生价值观的折射,就是他(她)们生活中的真实思想的讲述。
子曰诗云:我很喜欢您的散文,特别是您在散文中情感的穿透力,令我佩服,想问您:您是如何做到用文字表达情感的这种穿透力的?

在我的感觉中,您在写作无论散文,随笔,小说还是诗歌,思考问题的思维方式很有些与从不同:是因为您的经历?独特的视角?还是 独特的思维方式?

虔谦:这个题目比较大哦,三言两语说不全。不过,写散文,首先,要么要有故事,要么要有感悟,感悟也要有物质基础。这个内涵定了,那么散文语言是要不断讲究练习精进以至炉火纯青的。

再有,观察、体会要细腻;要有感情,要有智慧,要有良知…… 我们互相勉励:)

子曰诗云:妹妹的这个回答对我很有益,是一种极好的启示。谢谢妹妹,辛苦了。

佩服:我想请虔谦老师谈谈自己的创作体会?

虔谦:哇,这个题目太大了点:)我们以后慢慢聊吧?其实今天我回答各位的问题中,很多都是创作体会。问候佩服!

子曰诗云:在读您的散文,感觉您散文的与从不同处:您在散文写作中,如同您评论文章类似,有一种 穿透力,树立的是什么样的一种理念来实现这种穿透力的?

虔谦:大哥,我父亲也老跟我这么说。他虽然没有用你说的穿透力来描写,他总说我的文字不像是写出来的,而像是从心底自然流出来的;他还说,一定是神的力量。我想是的。另外,用唱歌为例,唱歌要运底气,文学语言也一样要运底气。文学语言的底气涵盖了思想灵魂价值观信仰和语言技术层面上的东西。我想有这底气,才可能有穿透力。

子曰诗云:妹妹的这个回答太棒了!我喜欢您在散文,评论中的这种穿透力:让人感觉到了力量所在。
虔谦:另外,子曰大哥和佩服,有位文友评论过我的文章,他没有用穿透力,而用文字外的东西" 来形容。这文字外的东西,真的很关键……

子曰诗云:这文字外的东西,如何来理解?是指作品的辐射?感染?还是什么?

虔谦:基本上,它是作家本人的人性。

子曰诗云:是啊是啊,只有人性,才有如此的魅力。谢谢妹妹的解答

玛沁: 赞同!作家的人性,他的喜好,价值观等等!

东方之宾:大家好!我来得不算晚吧。
我也比较钟情于散文,只是自己写不好,教学生时,告诉他们散文特点在于形散而神不散。
抒情散文,政论散文,哲理散文……不知道虔谦更倾向于哪一类?

虔谦:现在好像不太讲这个了。抒情散文还有,更多的都是叙事或者说纪实散文。我比较喜欢纪实和抒情结合的那种。问候东方之宾!

东方之宾:谢谢您的解答!纪实和抒情结合的散文是需要作者有较多的生活阅历的,这有点难度。

玛沁:每个出名的作家都有自己的语言风格,您在意自己的语言风格吗?

比如莫言,王小波,王朔……
虔谦:在意的。顺便说,你列的三位中,我比较喜欢小波的,读起来既有层次感,也不会太累。
玛沁:和我的观点一样,王小波语言的的力度真的是神力!
东方之宾: 虔谦女士,能说说您对史铁生的《合欢树》的印象吗?

虔谦:惭愧,我还没有读过合欢树也。你能否稍微介绍一下,你既然提起,我一定去读。我读了《我与地坛》,史铁生的分量已经无疑了。

东方之宾: 选进了中等职业教育的语文课本,主题是对母亲的感恩教育。

欣赏:十岁那年,我在一次作文比赛中得了第一。母亲那时候还年轻,急着跟我说她自己,说她小时候的作文做得还要好,老师甚至不相信那么好的文章会是她写的。老师找到家来问,是不是家里的大人帮了忙。我那时可能还不到十岁呢。我听得扫兴,故意笑:可能?什么叫可能还不到?”她就解释。我装作根本不再注意她的话,对着墙打乒乓球,把她气得够呛。不过我承认她聪明,承认她是世界上长得最好看的女的。她正给自己做一条蓝地白花的裙子。
二十岁,我的两条腿残废了。除去给人家画彩蛋,我想我还应该再干点别的事,先后改变了几次主意,最后想学写作。母亲那时已不年轻,为了我的腿,她头上开始有了白发。医院已经明确表示,我的病目前没办法治。母亲的全副心思却还放在给我治病上,到处找大夫,打听偏方,花很多钱。她倒总能找来稀奇古怪的药,让我吃,让我喝,或者是洗、敷、熏、灸。别浪费时间啦!根本没用!”我说。我一心只想着写小说,仿佛那东西能把残废人救出困境。再试一回,不试你怎么知道会没用?”她说,每一回都虔诚地抱着希望。然而对我的腿,有多少回希望就有多少回失望。最后一回,我的胯上被熏成烫伤。医院的大夫说,这实在太悬了,对于瘫痪病人,这差不多是要命的事。我倒没太害怕,心想死了也好,死了倒痛快。母亲惊惶了几个月,昼夜守着我,一换药就说:怎么会烫了呢?我还直留神呀!”幸亏伤口好起来,不然她非疯了不可。
后来她发现我在写小说。她跟我说:那就好好写吧。我听出来,她对治好我的腿也终于绝望。我年轻的时候也最喜欢文学,她说,跟你现在差不多大的时候,我也想过搞写作,她说,你小时的作文不是得过第一?”她提醒我说。我们俩都尽力把我的腿忘掉。她到处去给我借书,顶着雨或冒了雪推我去看电影,像过去给我找大夫、打听偏方那样,抱了希望。
  三十岁时,我的第一篇小说发表了,母亲却已不在人世。过了几年,我的另一篇小说又侥幸获奖,母亲已经离开我整整七年。

获奖之后,登门采访的记者就多。大家都好心好意,认为我不容易。但是我只准备了一套话,说来说去就觉得心烦。我摇着车躲出去,坐在小公园安静的树林里,想:上帝为什么早早地召母亲回去呢?迷迷糊糊的,我听见回答:她心里太苦了。上帝看她受不住了,就召她回去。我的心得到一点安慰,睁开眼睛,看见风正在树林里吹过。
  我摇车离开那儿,在街上瞎逛,不想回家。
  母亲去世后,我们搬了家。我很少再到母亲住过的那个小院儿去。小院儿在一个大院儿的尽里头。我偶尔摇车到大院儿去坐坐,但不愿意去那个小院儿,推说手摇车进去不方便,院儿里的老太太们还都把我当儿孙看,尤其想到我又没了母亲,但都不说,光扯些闲话,怪我不常去。我坐在院子当中,喝东家的茶,吃西家的瓜。有一年,人们终于又提到母亲:到小院儿去看看吧,你妈种的那棵合欢树今年开花了!”我心里一阵抖,还是推说手摇车进出太不易。大伙就不再说,忙扯些别的,说起我们原来住的房子里现在住了小两口,女的刚生了个儿子,孩子不哭不闹,光是瞪着眼睛看窗户上的树影儿。
  我没料到那棵树还活着。那年,母亲到劳动局去给我找工作,回来时在路边挖了一棵刚出土的含羞草,以为是含羞草,种在花盆里长,竟是一棵合欢树。母亲从来喜欢那些东西,但当时心思全在别处。第二年合欢树没有发芽,母亲叹息了一回,还不舍得扔掉,依然让它长在瓦盆里。第三年,合欢树却又长出叶子,而且茂盛了。母亲高兴了很多天,以为那是个好兆头,常去侍弄它,不敢再大意。又过一年,她把合欢树移出盆,栽在窗前的地上,有时念叨,不知道这种树几年才开花。再过一年,我们搬了家,悲痛弄得我们都把那棵小树忘记了。

与其在街上瞎逛,我想,不如就去看看那棵树吧。我也想再看看母亲住过的那间房。我老记着,那儿还有个刚来到世上的孩子,不哭不闹,瞪着眼睛看树影儿。是那棵合欢树的影子吗?小院儿里只有那棵树。
  院儿里的老太太们还是那么欢迎我,东屋倒茶,西屋点烟,送到我跟前。大伙都不知道我获奖的事,也许知道,但不觉得那很重要;还是都问我的腿,问我是否有了正式工作。这回,想摇车进小院儿真是不能了。家家门前的小厨房都扩大,过道窄到一个人推自行车进出也要侧身。我问起那棵合欢树。大伙说,年年都开花,长到房高了。这么说,我再也看不见它了。我要是求人背我去看,倒也不是不行。我挺后悔前两年没有自己摇车进去看看。
  我摇着车在街上慢慢走,不急着回家。人有时候只想独自静静地呆一会儿。悲伤也成享受。
  有一天那个孩子长大了,会想起童年的事,会想起那些晃动的树影儿,会想起他自己的妈妈,他会跑去看看那棵树。但他不会知道那棵树是谁种的,是怎么种的。

虔谦:谢谢,难怪。在《我与地坛》里,有大概三分之一的篇幅在写他的母亲,写他自己当时如何倔,事实上伤了母亲……非常真切感人
东方之宾:史铁生是一位特殊人士,他的成功之路是他的母亲为他铺就的。现在的孩子们受变革思潮的影响,他们懂不了这些,有些可惜。

虔谦:中国应该是最讲究尊老爱幼的国度……

东方之宾:是啊,能够打入人心里的作品,能够拨动人的灵魂的东西不能被广泛地认可,也许是目前文学的一种悲哀吧!
玛沁:读了,忤逆之人的文思啊!
东方之宾: 随着年龄的增加和阅历的日益完善,对社会的信仰问题是越来越担忧了。

虔谦:我都是。我有些观察。即便是作家,平时写的漂亮十足,可是碰到事情,人性的恶便彰显了出来。

东方之宾:在我的眼里,爱恨情仇都能幻演出众多的故事,用什么形式去表现都好。至于能不能名垂青史,影响后代儿孙,自有时间作为公正的评判者。

虔谦:谢谢分享。这篇散文的思想感情内涵,基本上都被包括在《我与地坛》里。我认为《我与地坛》是一部不朽的作品。我要是诺奖评委,会考虑史铁生。那部散文的思想是步步往上升腾,最后到底无我的状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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