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处不胜汉

药丛山上鸽花节

四月初，路过药丛山，偶遇一位当地老乡。曾听他说四月二十八日，药丛山要办第一届珙桐花节，欢迎各地朋友来药丛山赏花。于是，我像幼时期盼过年一样，期待着这一天的到来。
    药丛山，有珍稀植物珙桐树，这我是知道的。因为珙桐树的稀有，被称为植物活化石。又因其生长条件很特殊，一般难以见到，这在人们心目中就更是充满了神秘感。
    药丛山的珙桐树，因为生长在海拔一千五百米以上的密林中，在平徐公路没有之前的千万年，人们是不知道药丛山有这样稀奇而神秘的树种。就是平徐路通车后，由于车流少，即使经过也是一晃而过，知道的人仍然不多，当地也只有少数人知道药丛山的这种开独特白花的树叫珙桐。珙桐每年的五一前后开放出洁白俏丽的珙桐花。珙桐树开花后，因其特殊的花瓣，在山风的鼓动下，其花形如白色的鸽子在树丛中展翅飞翔，故俗称鸽子花。
    我曾在朋友的介绍下，于2012年五一前夕，与几位朋友前去药丛山，一睹了珙桐树和鸽子花的仙姿。第一次相识珙桐树和鸽子花，兴奋自不必说，欣喜之余还涂鸦了一篇小文《药丛山上鸽花开》，对那神秘的珙桐树和鸽子花做了描述，也有对它的生长环境的思考。尤其是其中的那对“恋人树”，给了我极深的印象。
    人生总少不了有遗憾。四月二十八日那天上午，因为上班，我没能如愿前去药丛山，感受第一届珙桐花节的热闹，观赏可爱的鸽子花，故而心中很是闷得慌。好在下午休息时，与一位素来爱花养花的同事，匆忙地去了药丛山。虽然有些晚，没有赶上花节的热闹场面，但也算了却了心愿。
    我们到达药丛山时，为花节搭的舞台已经基本拆完了，只有钢筋材料横七竖八地躺在地上，几位工作人员正在收拾。公路旁的宣传横幅和宣传画还在，彰显出花节的余韵。珙桐树林里，还有少量的游客穿梭其中。路边也还有临时的售卖部和几位卖野菜的老乡，游客少，生意也就不整么样。我并不关心那些买卖，也没在意与花节的表演失之交臂，我在意的是珙桐树和鸽子花。

公路边的两幅宣传画，犹如两位迎宾的礼仪小姐，站在进入珙桐林的路道旁。一幅是介绍水田乡如何按照县委县府“生态强县，旅游兴县”的战略目标，挖掘乡内有特色的自然风光，打造独具特色的羌族文化，协调发展乡村旅游，促进经济社会发展，带动群众同步进入小康。另一幅则是介绍珙桐这种名贵珍稀植物的图片和文字，从植物学的角度给游客一些关于珙桐的知识，只是其中“为我国的珍惜名贵观赏植物”一句，似乎觉着有些许的费解。那些宣传横幅，一幅是由水田羌族乡党委政府所宣：“听羌歌、跳羌舞、赏万亩纯洁鸽子花”。其他几幅是祝贺水田珙桐花节、欢迎游客观光的内容。这些宣传画和横幅，昭告着珙桐花节的隆重与创意。

我沿着为便游人攀爬的梯道走向珙桐林，眼前的景象给了我两个冷门与意外！
    一是今年的珙桐树近地面的树枝上，根本就看不到花，只有树的中上部才有鸽花飘舞。这让我很纳闷。记得我们上次来的时候，站在地上，是可以用手触摸到花的，相机特写是用不着调焦的，而今天怎么就没了呢？难道说花还会和人捉迷藏不成？
    后来我曾听到一位游人说，树的下部没有花，是已经结过果子了。我非常的疑惑！觉得那位游客的观点很另类，另类得让人闭气。其实，眼前树上盛开的鸽子花，还不是鼎盛时候。我也还听到一位游人说，先前在来的路上，他看到不少的游人或手里拿着、或头上戴着一种不知名的白花，原来就是鸽子花。这位游客的话我没法证实是否属实，但我愿意相信他说的是真实情况。我也曾看到树林的草丛中散落着一些尸体不全的鸽子花，怜其可惜，还特意为它们拍了几张照片，留着纪念。虽说眼见为实、耳听为虚，但我似乎还是明白了些什么。
    二是沿着开辟好的游人行道走，不时会看到树林中有的草丛被踩踏碾压，其周围有不少的各种包装袋、餐巾纸、饮料瓶等等。那五颜六色的包装袋，远看，就像是草茎上开出的花朵，但我知道，大地表面绒毛一般的草丛是开不出那样硕大艳丽的花朵来的；他们是一个个长错了位置的脓疮和毒瘤。看到那些脓疮毒瘤，我的心受到震撼，并有一种隐约的担忧与伤感流出。但愿我的担忧是真正的杞人忧天，我的伤感是自作多情。

我在珙桐林中转悠，希望发现我想要的景象，为我的相机寻觅点素材。我的相机是及其普通的傻瓜式卡片机，不能拍摄那些高高在上的鸽子花，就只拍到了三株合抱生长的“合家欢”珙桐、大小十来株生长在一起的“儿孙满堂”珙桐、一株雄然傲立在山梁的“祈福树”楠木。这几处都是县林业部门挂牌的树，可见他们应该都历经了几十或上百年的风风雨雨，见证了沧海桑田的历史变迁。他们在这崇山峻岭清闲优雅地生活了这么多年，能迎接现代文明人类的到来，也应该是三生有幸了吧？其实，淡定的古树遇见文明的现代人，是三生有幸还是三生不幸，谁又能说得清楚呢？

在遗憾中转悠了几十分钟，悻悻地回到了公路上。意犹未尽，我又想起了那对“恋人树”，径直去到那“恋人树”的地方。看见恋人树，着实让我大吃一惊！
    我2012年来时，看到了两株状如恋人相拥的珙桐树，让我知道了关于珙桐树的凄美的爱情故事。今天，长得高挺伟岸的那株，已经失去了生命，干瘪的树干和枝条，犹如木乃伊一般僵立着；长得矮小秀气的那株，依然在开花，在摇曳，可显得是那么的孤独、寂寞与哀愁。这不禁让我又想起了白鸽公主的传说故事，让人黯然神伤。
    在我的心目中，那高挺英俊的树，就是传说中的名叫珙桐的青年，而矮小灵秀的那株树，就是白鸽公主了。没想到，传说的白鸽公主与珙桐青年的悲惨遭遇，竟然真正出现在了眼前。传说故事中，珙桐青年的死，是因为白鸽公主的父皇等级观念而造成的，而如今的这颗树的死，又该是谁造成的呢？那两棵恋人树，就在平徐公路下方的三四米远处。我想，那直径近二十公分，高近二十米的一棵树，起码也得长几十年吧。几十年的风雨同舟，荣辱与共，怎么才短短三年的不见，他的生命就凋谢了呢？他怎么能这样狠心地抛下心爱的白鸽公主而去呢？他的死，是否与那条象征致富的路有关呢？倘若答案是肯定的，那么扼杀白鸽公主心上人的罪魁就是不言而喻的了。

一棵生长在高寒地带的丛林中的树，能经历几十甚至上百年自然风雨的磨炼，却经不住生存环境的突变，其生命如此的脆弱，不正如人类一样么？自然的突变、强权的施暴，对任何生命都是一种威胁。一旦遭遇他们，往往会在你没有丝毫心理准备的时候，鲜活的生命就戛然而止了。这种生命的凋谢，留给活着的生命，将是无竭的哀伤和绝望！

令人哀伤和绝望的，又岂止是一棵树的生命的凋谢呢？

                                             2015-5-3于涪江河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