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你,也给这些年的自己
梦话不断
今天是我儿子十周岁生日,在这里写下我蹉跎的半生,希望能给一些迷途的少女们一些启示。同时也希望儿子成年以后看到这个故事,能体谅自己的父亲,母亲。
我爱上他的时候恰是我人生最美好的年华,18岁,对于未来充满憧憬却又迷茫不定的年纪。
那是97年的秋天,那一年香港回归,那一年他来到我的家乡乌兰建牧场。那个年代到这么偏远的地方来投资是一种冒险的行为。
我当时在呼和浩特读书,半个月回家一次,他投资的牧场就在我祖母家附近。那年月,南方人来乌兰还是很稀奇的,我帮祖母牧羊的时候忍不住多看了他几眼,那时候他已经三十多岁了,乌兰的男人到他这个年纪早已是皱纹深陷,常年的日照使他们肤色暗黑发黄。而他是那么好看,白皙洁净的脸上看不到一点岁月的痕迹。他看到了我,笑眯眯地问我,小姑娘,你的羊吃饱了没?我不敢答话,飞快地跑回了家。
那一年有人来我家提亲,要了我的八字去。我想我可能就要嫁人了,只是不知是哪家的小伙,但无论怎样都不会有他那么好看。我想我当时是对他一见钟情了。于是便日日就在祖母家里不肯回家,只希望能多看他几眼。他也喜欢与我攀谈,我当时念到了中学,汉语尤其学得好。从聊天中我知道了他是上海人。(陪儿子吃饭,今年又为他手绘了一本画册,骗他是爸爸寄过来的。儿子今年许的愿望是快点长大。答应儿子吃完午饭后去科技馆,然后再陪他去坐船。我这一生唯一能守护的只有儿子了,妈妈希望你健康成长,一辈子快乐。)
回到97年,我越来越喜欢与他聊天,他告诉我他的名字,还告诉我许多他成长路上的故事。他羡慕我从小与牛马相伴,羡慕我家长清新自然的风景,同时在他的叙说里我愈发向往上海这座只存在我想象里的城市。很快,新年快到了,他要回上海过年了,明年春天才能回来。他的牧场也初具规模,打算春天的时候引一批牛羊进来。那一年的冬天,我第一次体会到想念的滋味。只盼望乌兰的雪快些停,春天能来得更早些。第二年春天他果然回来了,还带来了一个能唱歌洋娃娃给我。告诉我他们一家吃着年夜饭看春晚,还学费翔唱歌给我听。那时候乌兰没有几家人有电视机,听着他说这些,我感觉既新鲜又好奇。他让我坚持把书读下去,上大学。在老家,孩子能读到中学已属不易,父辈们认为上学不如放牛牧羊。当我告诉父亲我想继续读书上大学的时候,父亲不肯答应,说媒人已经选好了日子,还是结婚吧。我自然是不愿意。那一夜我去了祖母家与他聊了很久,告诉他父亲让我嫁人,不同意我再读书。他问我想读书还是嫁人,我坚定地告诉他,我想读书。他答应当我的说客,好好劝劝我爸爸。也不知道他是怎么跟父亲谈的,父亲同意了让我继续读书,于是在这一年的春天我又得以继续回到呼和浩特读中学,临行前他送给我一个笔记本,上面留下了他的地址,他说乌兰的牧场转给了当地人,他要回上海了。在那漫长的两年里我夜夜苦读,时常抚摸着那个笔记本上他留下的地址,只希望快些高考,快些到上海。也许是我的虔诚感动了上天吧,99年夏天我如愿考去了上海一所大学,一向沉默寡言的母亲那天激动地说了很多话,大哥宰了一头牛来宴请前来道贺的乡亲。而我在那样的喜庆里唯一想的却是我终于可以和他生活在一个城市里了。
大哥送我上了火车,我独自一人踏上了去上海的路程。当我到达上海的时候我突然有了一种再也不会回乌兰的感觉了。而以后的事实告诉我,当初的感觉是真的。初到上海时我并不适应,同学大多是上海本地人,他们讲方言我根本听不懂。等我收拾好行李,理清楚课表,已经是一个礼拜之后了。这期间我给他写了一封信,告诉他我到上海了,他很快回了信,留给了我电话号码,并答应我周末会来请我吃饭。那个周末我很早就起了床,穿上我最好看的衣服,重新洗了头发,不停地照镜子。我等了两年,终于又可以再见到他,内心的雀跃无以言表。他那天接近十一点的时候才来,我在大门口等了他很久,当他从车上下来的时候我一眼就认出了他,还和97年的他一样,没有一点变化。他的目光一点一点地扫视过来,当他看见我的时候就笑了,洁白的牙齿在中午的阳光下格外耀眼。那天他带我去百货大楼买了一条青绿色的裙子。说是送给我的开学礼物,那天我还第一次照了相。穿着那条裙子,乌黑的头发被梳成两条长长的辫子。他夸我长大了,越来越漂亮了。他陪我玩了一整天,直至华灯初上。我们沿着黄埔江一直走,我问他,这两年你想我吗?他看着我,眼神有些许复杂。随即他笑了,他说,怎么会不想呢,只是这两年很忙,要抓住机会赚钱呐。一路我叽叽喳喳像个孩子似的告诉他乌兰的变化,他只是听,时不时抿嘴一笑。我是那么开心和他在一起的一分一秒。等我们想起来回学校的时候已经十一点多了。学校锁了大门。我们无处可去。他带我去了他家。
他的家里只有他自己,他告诉我他的妻子和女儿周末要去外婆家。在以后漫长的岁月里我始终记得那一夜,我央求他抱着我睡,让我离他再近一些。他有犹豫,但在我的坚持下他轻轻地抱着我。我感觉到自己的心跳得很快,他的呼吸就打在我的睫毛上。第一次我亲了他一下。他叹了口气让我睡好,明天送我回学校。那一夜,我们并没有发生关系。
在那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他都没有联系过我,再见面已经是冬天了。上海的冬天虽然温度不是很低,却总是潮湿阴冷。我感冒了,高烧不退。在上海我没有一个亲人,也许人生病的时候就会特别脆弱,我第一次拨通了他给我的那个电话号码。他见到我的时候我正在医院打点滴,他给我削苹果倒水,问我今年过年回乌兰吗?我说不想回,来回太远。他说也好,正好今年是千禧年,估计会很热闹。连续打了三天的点滴,我总算是好了,人也瘦了一圈,他亲自炖了鸡汤给我补补。在这几天他的陪伴下我俞发依赖他。甚至不想病好,也许他就能多陪我几天。
2000年的新年我没有回家乡,他邀我去他们家一起过年,我拒绝了,我不知道我这么大个子去他们家该对他叫什么?叫叔叔莫名拉开了我与他的距离,叫大哥又似乎年龄上并不妥当。最重要的是我不想面对他们一家其乐融融的景象。最后,在我的僵持下,他只好作罢。我一个人在上海阴冷潮湿的天气里度过了人生第一个孤独的新年。
(刚给儿子做了一碗长寿面,他打来电话,希望能来看儿子一眼,我拒绝了。过去的岁月好不容易就这么流逝了,又怎能让它再回来。)
接着说2000年,大年初三的时候他来找我了,我正窝在宿舍里蒙头大睡,他请楼下宿管叫我,宿管只说是我叔叔来找我。我想着应该是他,于是飞快地穿好了衣服去见他。想着他总算是来了。他并未告诉我今天怎么抽出时间来了,我也没问。我们就这样沿着大学校园散步,这个时间的校园很寂静,同学们都回家过年了,留下来的也大多是为了工作补贴生活。我们走了很久,聊了很久,我都不知道那个时候的自己怎么有那么多话要说,他只是耐心地听着,时不时笑笑。也是在大年初三,我们第一次发生了关系。我问他喜欢我吗?他并未回答,只是告诉我,我是他到乌兰以后第一个让他觉得乌兰亲切的一个人。然而,他不知道。这样一个给了他亲切感的蒙古姑娘在看他第一眼之后就深深地喜欢上了他。毫无征兆,毫无理由的喜欢上了他。
我想我跟他之间的一切都自然的不像话。没有表白,没有承诺,甚至没有一点零星的暗示。我们吃完饭后去了宾馆。当彼此衣衫褪尽的时候,紧紧地拥抱在一起,那一刻,我甚至听到了他的心跳。当他进入我的身体的时候,如想象中的一样,一朵红色盛开在洁白的床单上,我甚至觉得自己是完成了一项圣洁的使命。他一个星期只见我两次,周三和周末。我当时只觉得很快乐,那是我人生中的第一次恋爱,为了以后能留在上海,我努力地学上海话,偶尔的,他会让我教他蒙语,最后以他实在听不懂而一笑了之。我的上海话越说越好,身上最后一点乌兰的气息也在慢慢散尽。在他身边的时候我就像和快乐的小鸟,恨不能日日夜夜的守在他身边,然而我清楚的知道这不能。
2000年夏天我找了一份工作,暑期的临时工,在一家音像店做售货员。也是在那段时间,我看了很多电影,印象最深的就是那部泰坦尼克号,当时的自己被感动的流泪。为了这部电影还写了一篇观感,就写在他曾送我的那个日记本上,拿去给他看,他说我到底还是个小孩,电影里都是骗人的,生活的真谛还是平淡平凡的相处。
与他就这样断断续续相处了两年多,期间他给我塞过几次钱,都被我悄悄放回了他的口袋里,我总觉得我对他的爱是纯洁的,不应该掺杂金钱。在这两年多里,他的生意越做越好,连续增开了两家酒店。于是,一些东西就慢慢开始了质变。他也是从那个时候起,开始带着我应酬。这个总那个总的见着。我不知道那几年他对我有没有爱,只知道那几年是他陪我最多最久的时光。
美好的日子总是短暂,风言风语很快传到了他妻子的耳朵里。要找到我并不难。所以当他的妻子赌在我教室门口的时候我并不诧异。她看上去是属于知识分子家庭出生的,齐儿的短发拢在耳后,素净的脸上有几颗雀斑,但这并不影响她的美。她并没有在同学面前为难我,开门见山的说,我是项冬的妻子,我想和你谈谈。我们去了一家茶馆,她很平静,问我,你们在一起多久了。我沉默不语,不知该说还是不该说。她也不着急,只是喃喃自语,项冬跟我从小在一个军区大院长大,我们小的时候就被定了娃娃亲的。结婚十年,日子一直平平静静,前两天别人跟我说他在外面有人了,我还不相信,直到我看到了他藏书房里的那些信,我才确信他确实是出轨了。我沉默的听着她不断的叙述他们的十年,和每一个深爱自己丈夫的女人一样,她是很爱很爱项冬的。末了她拿了厚厚的一叠钱出来,她说,我知道你一个女孩子孤身在外不容易,在年龄上我可以做你的姐姐了,听我一句劝,你还年轻,人生的路很长,拿着钱好好把书读完,将来也算为你的家乡增光了。不要再迷恋项冬了,他终究不是你的丈夫,我爱他,他也有义务爱我和我们的家。我的意思你懂吗?她见我点头了,似乎松了一口气,买完单先走了。我自己在那里静默了良久。一直以来我认为我爱项冬都是我一个人能够坚持的自我,从没想过我的爱给另外一个女人甚至另外一个家庭带去了伤害。我以为我可以不在乎家庭,不在乎名份,可是我忘了,我的不在乎并不等同于另外一个女人的不介意。
也在这一年,母亲给我来了电话说祖母过世了,西归前念叨的就是我这个飞出乌兰的孙女。走之前我常骑的那匹小马已经长大了,都能帮父亲拉车了。母亲絮絮叨叨了这么多唯独没有说她想我了,但我能感觉到她的思念。我又何尝不想念乌兰,然而我却没有回去。项冬来找过我一次,我把她的话原原本本的转述给他,也告诉他,我不想再伤害她了。项冬没有挽留我,轻轻地抱抱我,告诉我等我毕业的时候他再来找我。
04年,我大学毕业,项冬果然来找我,并送给我一支手机,我至今保留着这支手机,银灰色的摩托罗拉。他说他始终觉得亏欠我,却又深知自己这一辈子也无法补偿了。那天我第一次陪他喝了酒,他带我去唱歌,他唱在那遥远的地方,唱得我潸然泪下。也许是喝醉了的缘故,他那天晚上话特别多。他说,刚到乌兰的时候没有想到那里那么穷,也不知道环境那么落后,当时都想退缩了。可是看到了我,看到我挥着鞭子牧羊的样子,那一刻似乎明白了那首歌的深意。他说,那时候你的脸颊绯红,眼神清澈明亮,我第一眼就喜欢上了你。项冬抱着我说,从那一刻他就喜欢上了我,并萌生了把我带出乌兰的心思。所以劝我读书,觉得我不该就这样留在乌兰察布盟嫁人生子。事实是他做到了,他把我带出了乌兰,让我看到了一片广阔的天地。而他唯一没想到的是我爱上了他。从十八岁的惊鸿一瞥到如今的唇齿相依。
人生总是不尽人意,君生我未生,我生君已老。我与他最后一次抵死缠绵,我忘记了我答应过她的事情,也忘记了自己曾经说过的话。项冬答应我会处理好关系,让我安心工作。
然而我毕业后就离开了上海,我深知留下来只会给他带来灾难。她虽理智但爱情却从来不会理智,有时候越是平静的女人越是可怕。我选择了北上,去了首都北京。没有给项冬透露一点消息。初到北京,人生地不熟,很多用工的单位都不愿意用我,我刚毕业,没有一点工作经验,再加上又是蒙古人,虽说56个民族是一家,但多少都有点歧视外族。无奈之下只得去街边巷尾找办假证的办了一张假身份证,取了名字苏蕴怡。就这样拖拖拉拉了一个月才算找到了一份工作,一家食品公司里当文员。好不容易稳定了工作,我却总是头晕呕吐,办公室里的主管多次面露不悦,开始我以为是水土不服并没当回事,然而连续两个月的例假没有来让我意识到我可能怀孕了。从医院取了化验单后我一个人在出租屋里呆了整整一天,不吃不喝。我的身体里已经有了一个小生命,他在我的肚子里呆了这么久我竟然一点也没有察觉。我又想项冬了,那么那么地想他。
想到这些,我拨通了他的手机号。一串嘟嘟的盲音过后是一个女人接听了电话,但并不是她。那个女人喂了几声之后我听到项冬说,把手机给我。我立刻就把电话给挂了。我想不到除了她还有什么女人能与他亲密到可以接听他的电话。我的孕期反应很利害,再加上孤身一人,我常常一个人不知不觉就开始流泪。甚至想流掉这个孩子。
那段日子是我人生最艰难的一段时光。我的肚子越来越大,老板的脸色越来越难看,婉言辞退了我,多付我一个月的工资作为补偿。可是再找工作已经是难上加难。最后还是一个好心的大姐收留我在厨房洗盘子,让我坐在高板凳上对着池子洗。冬天没有热水,双手在水里泡得肿大通红。常常一洗就是一个下午,等到晚上收工了早已是腰酸背痛。但还好,我的孩子还是健康地在我的肚子里成长。五个多月的时候他第一次踢了我一下,随即又安静了,不打扰我干活。那时候我常常在想,孩子生下来会比较像谁,我希望他能够像项冬多一点。
第二年春天,我的孩子出生了,很健康,大姐陪着我去的医院,我记得那天北京的风沙很大,到医院的时候我的羊水已经破了,阵阵的腹痛像千万个爪子撕扯着我的心,我很想很想项冬,我就要为你生下我们的孩子了,可是此时你在哪呢?大姐把孩子抱给我的时候,宝宝在睡着。粉嫩的小脸,眉眼尚看不清晰,大姐告诉我是个男孩,很健康。在医院住了一天半以后我就出院了,我的积蓄有限,还要为孩子做打算。月子基本上没做,在床上躺了不到一个星期我就起来做事。腰疼的毛病也是从那个时候落下的。
带着孩子自然是别想工作了,孩子还算乖巧,常常吃饱了一睡就是几个小时,我也趁着这个时间把丢下的专业补回来。孩子长大后要面对的问题太多,我需要一份高收入的工作。我为他取名阿木尔,希望他一生能够太平,安逸。阿木尔6个月的时候我找到了一份销售工作,老板不介意我带着孩子上班,但前提是不会跟我签劳务合同,而且要按时完成工作任务。也就是有业绩才会有工资。我答应了。05年的秋天你如果看见一个搂着孩子四处推销文具的女人,那一定是我。
阿木尔很乖,伏在我的肩上,我跟人推销的时候他就眨着眼睛听我说话。可能阿木尔的乖巧可爱让人忍不住心疼吧。再加上开文具用品店的大多是女人,所以我的推销之路还算顺利,第一个月结工资的时候扣除保证金我还领到了3000块钱。阿木尔越来越大,我的工作也越来越稳定,就这样平平静静地到了阿木尔一周岁的生日。阿木尔已经差不多会走了,常常自己扶着墙壁到处乱跑。我也时常被他闹得精疲力尽。领孩子是个细心活,我却疏忽了,阿木尔自己沿着墙壁走出了门,当我听到咚得一声之后连忙追出门去,阿木尔顺着楼梯滚了下去。满头的血。我如遭电击,抱着阿木尔就养医院跑。人间的四月天呐,我竟觉得如此寒冷。到了医院以后医生说幸亏撞到的是前脑,缝合了伤口之后阿木尔却还是不醒。医生说孩子有脑震荡的迹象,情况并不乐观。我没了主意,也是在那一刻我才体会到一个女人的身边是多么需要一个男人。阿木尔一直不醒,我抱着他痛哭,最后还是决定把这件事告诉项冬。
项冬接到电话以后很震惊,我说我们有一个儿子现在在医院里,你快点来救他。项冬让我先别慌,他马上就来。项冬搭飞机来的,等他到医院的时光已经是晚上7点了。项冬愤恨的看着我,冲我咆哮,你为什么现在才告诉我。我第一次看项冬如此生气。他抱着阿木尔流下了眼泪,那也是我看过他唯一一次流泪。好在第二天,阿木尔终于醒了,我悬着的一颗心才算放下。项冬守着阿木尔,一步也不肯离。他问我这几年怎么过的。我只大致告诉了他经过,省略了很多细节。他看我的眼神仍旧充满怨气,他问我是不是阿木尔不出事我就打算一辈子不让他知道有这个孩子。我点头又摇头。自己也不知道当初到底是怎么想的。项冬一直到阿木尔办完出院才回上海,走之前他告诉我,不许离开,他回去办完事情来接我们回上海。我没答话,他冲我吼,你听到没有。我状如捣蒜,不停点头。他才放心回上海。只是,他刚到上海我就立刻收拾了细软再一次逃离了,当我年少时不止一次地追逐他,而我终于可以与他共同生活的时候我却逃离了。从他的生活里再一次蒸发,只是这一次他却多了一份牵挂。
离开北京后,我带着阿木尔去了西宁,决定去西宁只是偶然,当时并没有真的决定要去哪里。到西宁以后发现这个西北城市日光充裕。常常到了晚上七点仍是烈日当空。白天的加长让我能够更长时间的工作,这样就不会再想起项冬,想起过去的岁月。阿木尔恢复得很快,我又要工作又要照顾孩子,已经无法分身。不得已,刚过完中秋,就把3岁的阿木尔送到了学校。老园长是个汉人,说什么也不肯收,说阿木尔年龄太小,而且没有户口,绝对不能收。我这才想起了,阿木尔到现在都还没有户口。解决户口问题成了当务之急。阿木尔出生的一切材料都是北京的,我拿不出结婚证,那边办户口已经根本不可能了。西宁这边我一个人都不认识,想在西宁为阿木尔办户口也是难上加难。可是我已经走了,就不能再回头,不能再去找项冬了。辗转到了冬天,阿木尔的户口还是没有着落,我求了很多人,然而大家给我的答案都是一样的。最后,还是求了一个回民,以一万块得价格让阿木尔以他儿子得户口去上学(回族不重教育,他们并不希望孩子去上学),但这都不重要,只要阿木尔能够上学,我就心满意足了。
在西宁的日子日渐安稳下来,可是我清楚,随着阿木尔一天天长大,他懂的会更多,总有一天他会追问爸爸的。我想为他编织一个完美的谎言,让他在懂事以前能够安心成长。07年,阿木尔四岁了,开始看童话故事了。我为阿木尔画了一本画册,骗他说爸爸是一个王子,妈妈以前是草原上得公主,有一天妈妈的草原来了一个恶魔,王子为了保护公主,与恶魔打斗了三天三夜。最后王子实在没有力气了,恶魔提出条件,只要王子变成一只青蛙,就不会伤害公主了。王子答应了恶魔,他给公主施了魔法,公主睡着了。等公主醒来,王子就不见了。阿木尔问我,那公主想王子吗?我骗他,等到阿木尔十八岁的时候王子身上的咒语就解除了,阿木尔就能见到爸爸了。所以公主不想王子,公主知道总有一天会和王子再见的。
只是我没想到再见项冬竟是如此之快的事情。项冬出现在公司门口的时候我正推着自行车准备去接阿木尔放学。那么突然得我就看见了他。项冬眼睛定定地看着我,我鼻子一酸。不过一年多而已,项冬怎么就老了那么多,甚至都有了白头发。曾在我记忆中那么白皙明亮的项冬,此刻灰头土脸,蓬头垢面的出现在我的面前。我想起了十八岁那一年初见项冬的情景,往事历历在目,怎么眨眼的时间里就经历了那么多的变化呢?
项冬陪着我一起慢慢地走着,他没有问我为何不辞而别。只是缓缓地说着,他回上海后立刻给我打电话,已经打不通了,事情还没有办就又回了北京找我,却被告知房子已经退了,没有人知道我去了哪里,他找遍了大街小巷都没有找到我的踪影。直到今年,他抽出时间再去乌兰。问了我的父亲才知道我到了西宁,但具体的地址却不知道是哪里。三月他就到了西宁,拿着我的照片到处问有没有见过这个人,可是西宁不是藏民就是回民,项冬语言不通,他说的人家听不懂,人家回答的,他也听不懂。项冬想着我该送阿木尔上学了,就一个学校一个学校的问,有没有一个叫阿木尔的孩子。但是阿木尔上学用的是回民的户口,项冬仍然是找不到。最后他放弃了,只是永远无法原谅自己竟然没能再见一眼自己的亲生儿子。西宁毕竟是太小了,曾经项冬带着我去应酬时的见过的李总如今在西宁这边搞化工冶炼。李总给项冬打电话说他好像在水井巷附近见到我了,想追没追上。于是项冬又一次来到了西宁。这一次他托李总找当地人在水井巷附近四处打听,终于是找到了我。
项冬陪着我去接阿木尔放学,阿木尔一蹦一跳出了校门口。当他看见项冬的时候本能地把我拉到一边问我,他是谁?血缘关系真的是很神奇的一件事情。阿木尔五官越来越像项冬。我连忙摇头,告诉他,这是项叔叔。项冬听到我的回答略显颓唐。我不想让阿木尔知道真相,宁愿他活在童话里。
项冬去了我住的地方,洗了澡,我正在做饭,阿木尔在画画。项冬说别做了,出去吃吧。其实我心里很乱,项冬的到来打破了一切我原定的计划。我放下锅铲。项冬牵着阿木尔走在前面,我在他们身后心神不宁。阿木尔时不时回头看我。看得出阿木尔很兴奋,从他懂事到现在从来没有一个男人牵过他。项冬把阿木尔抱起来,阿木尔趴在他的肩头冲我做鬼脸,也不知道他们在说着什么,阿木尔笑得很开心。
吃完饭,我们一起陪着阿木尔看动画,阿木尔睡着了,项冬抱着我,我靠在他的肩上,此去经年,项冬的气息仍然让我迷恋。如果时光就此停住也许我真的就能好好考虑关于彼此的未来。可是我们又怎么能这么自私呢?项冬的手机不停地响,他只看了一眼就挂掉,我们不愿意面对,不想去在意的事实就摆在彼此眼前。逃都逃不开。项冬不是我的,也不是阿木尔的。项冬陪着我们呆了三天,我劝他回上海。不要告诉阿木尔你是他的爸爸。项冬答应了我,只是坚决这一次必须跟他一起回上海,否则他绝对不回去。他不想看到我再一次消失,我从最初舍不得离开他到现在的舍不得带走他。态度仍如当初那般坚决。项冬拿阿木尔的户口来压制我。他说我不能那么自私,让阿木尔一直没有户口,这对阿木尔的将来没有一点好处。在项冬的坚持下,我带着阿木尔回到了上海。
新年,母亲来了电话,催问我的婚事,母亲早些年催问我,我以刚毕业要工作为借口。如今阿木尔都大了,也不想再隐瞒下去。母亲只是流泪,并不追问阿木尔的父亲是谁,她一生善良隐忍,倒是大哥怒气冲冲,要提了弯刀来与这男人拼命。他们哪里知道阿木尔的父亲就是项冬。
08年,大哥带着母亲来上海看我。此时项冬已为我在普陀买了房子,我也算安了家,只是从不容许项冬在这里过夜。大哥见了阿木尔很是欢喜,阿木尔乖巧,只是听不懂大哥他们口里的蒙语,只得让我充当翻译。大哥承诺阿木尔去乌兰的时候要送他一匹小马,阿木尔高兴坏了。项冬也来了,大哥托项冬照顾好,说塔娜在上海没有亲人,性子又倔,不肯回乌兰,以后塔娜就托你多照顾了。项冬连连点头,母亲,大哥似乎才安心一些。
08年,照例为阿木尔又画了一本画册,告诉他王子在池塘里日日思念着公主,云朵带去了消息说小王子阿木尔越来越坚强勇敢。王子希望阿木尔小王子能替他保护好公主,等到魔法解除的时候就会带着公主和阿木尔一起回草原。
08年,北京奥运会。全国人民都沉浸在喜悦里,只有我和项冬,我们在这样欢庆的氛围里哽咽地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她生病了。乳腺癌。项冬陪着她做的检查,她坚持自己看报告。她说,其实来检查之前自己心里已经有数了。命运对待她也是不肯公平。项冬陪着她做了手术,切除了左部整个乳房。手术后我本来想去看望她,想到自己的身份,终于还是作罢。入秋的时候她来家里找我。曾经高贵知性的她被病魔折磨得枯瘦如柴。我做了午餐,我们一起吃饭,她看着阿木尔,眼神空洞。吃完饭,哄阿木尔去卧室画画,我收拾了碗筷。我们才算认真地进行了一次谈话。时间过得真快,当年面对她对项冬的爱我沉默不语,落荒而逃。如今再一次面对她,我的眼睛却忍不住湿润了。
她说,前些年项冬心里一直挂念你,你第一次离开上海,他去你学校打听你的去向。我劝他不要找了,也许你想开始新的生活。他听了我的劝,不再找你,我们相安无事过了一年多,我甚至以为日子又回到了从前没有你的时候,项冬是我跟女儿的了。可是那个电话结束了这一切。项冬告诉我要去救儿子的时候我比他还要震惊,我没想到你居然生下了他的孩子,我愤怒极了,可是项冬心急火燎,如果我拦着他不让他去,估计我跟他之间就彻底完了。所以我让他去了北京。你知道吗?项冬去北京找你,留下我一个人守着空空如也的家我是什么滋味吗?从始至终,我并没有对不起你们其中任何一个,可是你们两个却一次又一次的伤害我。项冬回来后告诉我要把你们母女接到上海来,他说你受了很多苦,他要补偿你。我不同意,我劝他让你就在北京安家,给你一笔钱。我求他不要把你带到上海来。可是没用,他坚持要接你来上海。然而,你却不辞而别了。项冬发了疯一样去找你和孩子。你想过没有,你们这样做把我放到了哪里?我也是个女人,自己的丈夫为了别的女人发疯,你有没有想过我的感受?你们有没有为我考虑过一丝一毫?
她有些激动,我给她倒了杯水。我说,当初我并没有想让项冬知道这个孩子的存在,可是阿木尔摔了脑子,我没了主意,我怕阿木尔再也醒不过来,我怕项冬以后知道了会恨我没有让他见过一眼自己的孩子,所以我打了这个电话,我当时并没有想那么多。她笑了,不重要了,过去的都不重要了,现在我只想求你一件事。我求你把项冬还给我,我一辈子都在努力做一个贤妻良母,努力做一个完美的女人。可是我现在快死了,我太累了,再也不想要那些虚荣的东西,我只想自己的丈夫能在我有限的时间里只属于我一个人。你明白吗?我知道你也爱项冬,你也有孩子,可是你有时间,等我死了好不好,等我死了我再也不干涉你和项冬了,你们到时候再在一起好不好?
说完这些,我们两个都已经哭成了泪人,我哽咽着说,姐,我答应你,我现在就走。
她哭着说,塔娜,你别怪姐姐啊。
我摇头,不会的,怎么会呢,姐你放宽心,你还能活很久很久呢。
于是,再一次的,我又带着阿木尔离开了项冬。走之前她辗转交给我一个信封。里面是一张银行卡和一封信。她说,塔娜,你是个好姑娘,是姐姐太自私了,卡里的钱是送给孩子的,孩子大了,开销也大了。如果没有地方去,就去浦东吧,我在那里有一套老房子,是我父母留给我的,你们母子住在那边,孩子上学也方便。不管怎么样姐姐也希望你能过得好一点。原谅姐姐。
我把信封里的东西原封不动的寄给了她。我明白她的痛苦,她在用她现在所能付出的一切来换她爱的那个男人,自尊,金钱。相比之下,我对项冬的爱太微不足道了。
这次走我没有换手机号,给项冬发了短信,让他好好陪着大姐,我保证不会让他失去我们母子的消息,但再也不要见面了。项冬答应了我。我带着阿木尔,也不知道该往哪里去。最后还是留在了上海,搬到了徐汇区。项冬很少给我打电话,只在每天给我发一条短信问问阿木尔。我不知道项冬若是知道当初我其实并没有离开上海会不会违背他的承诺,但还好我没有让他知道,也算我没有对大姐失信。我满意现在的生活状态,跟项冬保持了一定的距离,更多地像普通的朋友。
大姐是在09年的冬天离开的,没能过完新年。葬礼那天上海下起了小雨,我牵着阿木尔远远地站在一边。没有告诉项冬我来了,不管怎么说,这样的场合我不该出现。项冬似乎更苍老了,脸颊深陷,毕竟已经是四十多岁,中年丧妻,对他而言也是不小的打击。我不忍多看,心中默念,愿大姐一路走好。
辗转又是一年过去,项冬与我一直保持着这种距离。期间公司热心的阿姨给我介绍了一个离异的男人,阿姨说我一个女人带着孩子太不容易,家里总要有个男人才行。我婉据了,这个中年男子却在阿姨的暗示下常给阿木尔买玩具,图书。我深知自己不能接受这样的关心。把东西全都还给了他,并告诉他,我这辈子恐怕是不会再爱上任何人了,我也并不适合你。这场风波才算消停。阿姨也没有再为我介绍过任何一个男人。
阿木尔一天天的长大,我一直担心的事情也终于成了现实。阿木尔7岁那年,有一次放学回家,我招呼他洗手吃饭,他却径直跑向自己的房间,把每年生日我送他的画册都拿了出来,我问他怎么了?阿木尔盯着我说,妈妈,你是骗我的对吗?世界上根本就没有恶魔,也没有魔法。在阿木尔晶亮的注视下,我一时语塞,竟不知阿木尔竟然长得这么快,懂得这么快。我问他,怎么突然这么说。阿木尔说,老师说童话都是人类想象出来的,并不是真的。我问他,那你是相信老师还是相信妈妈呢?阿木尔沉吟了一会说,我相信老师。我问他为什么?阿木尔合上所有的画册,一字一声地告诉我,因为班里所有的同学都有爸爸,只有我没有。王子事骗人的,根本没有王子。
阿木尔没有哭没有闹,而是用这种方式无声地向我控述他想要爸爸。我安慰了他一阵,小孩毕竟是小孩,一会阿木尔就不提爸爸的事了,一边写作业去了。我多想给项冬去一个电话,可是我不能,我想起了大姐之前对我的哭述。我不能再对大姐失信,我答应过她再也不见项冬了。
项冬渐渐要求与阿木尔通话。我告诉他,必须要答应我几件事才行。第一,不要问阿木尔我们在哪。第二,不要告诉阿木尔你是他的爸爸。第三,跟阿木尔说你在外国,十年之后才能回来。项冬答应了我的条件,每天晚上阿木尔都抱着手机和项冬聊天。阿木尔常常笑得咯咯响。我想这样也挺好。也不知道项冬跟阿木尔说了些什么,阿木尔再也没有问过我关于爸爸的事。起初我害怕项冬告诉了他真相,但观察并不像。于是也就放心了。就这样,阿木尔在项冬的电话里愉快地度过了这几年。一直到去年11月份。
去年十一月,我开始感冒,低烧不退。挂了几天的点滴也不见好。上海那段时间的天气也一直灰蒙蒙的,搞得我心情也不好。不能上班不说,怕传染给阿木尔,洗澡都要小屁孩自己洗。阿木尔倒也懂事,让我好好休息,中午不用做饭,他放学从饭店买好带回家一起吃。我拖拖拉拉病了一个星期,没有一点精神。只好每天早上给阿木尔钱让他买饭。有时候我不想吃,阿木尔就帮我打豆浆煮鸡蛋。看着我的儿子已经如一个小大人般照料他的妈妈,我感觉非常欣慰,也希望自己快点好起来。
一天中午,阿木尔放学回来了我吃了药还在睡觉,睡得太熟了,连他叫我都没有听见。阿木尔慌了,推了我好几下我才醒。阿木尔松了一口气,吵我,妈妈你太懒了,睡到现在还不起床。我刮他鼻子,长本事了你,敢数落妈妈了。随即准备起床。刚抬起身子突然眼冒金星,没有一点力气,啪得一声倒下去,头磕在了床头柜上。阿木尔吓哭了,我想说我没事。可是张开了嘴却发不出一点声音。
等我缓过劲来的时候阿木尔已经给项冬打了电话。阿木尔说,项叔叔说他马上就来。我怪他为什么要给项叔叔打电话。阿木尔理直气壮的说,你一头栽下去,我怎么拉你都不动,我只好去找项叔叔帮忙,项叔叔说过家里出了任何事情都可以找他,他都会像超人一样一下子就来帮我们的。罢了罢了,该来的总是躲不过。项冬来的时候我已经穿好了衣服,正在陪阿木尔吃饭。阿木尔吃完饭就去上学了,项冬问我,这些年过得好吗?我收拾碗筷他按住了我的手,不让我动弹。我微笑着说,挺好的,阿木尔很乖,不用我费心。他又问我感冒多久了,我算了算,加起来也有十几天了。项冬不经意间皱了下眉。我不在乎的跟他说,感冒而已嘛,不严重,就是精神不太好,干活不利索而已。项冬接着问我,发烧不?我说,总是低烧,打点滴也不见好,估计是这两天老是阴着天,没回暖吧。
项冬不由分说,帮我拿了外套,坚持要带我去大医院检查一下再说。验了血,心电,B超,能做的检查全都做了。等报告的时候项冬问我,其实这些年你都在上海,根本没有走?我点头。项冬很是懊恼的样子,这些年你离我这么近,我竟然一点也没有感觉到。结果出来了。医生却让我回避,我突然有一种不祥的预感,不知怎的,我就想起来大姐的葬礼。项冬从诊断室出来的时候眼睛分明还是湿润的。这更坚定了我的预感,我让他告诉我我怎么了。项冬不作声,我安慰他,你告诉我吧,我能承受住。我从项冬手里拿回报告,诊断结果一栏分明写着淋巴癌晚期。
(芒来大姐,我和你想的一样,我是罪有应得,她因我受过的苦,我终归是要还的。)
我一直在积极接受治疗。医生说照现在这样保持下去还是有希望的。你们不用担心我,当我打算把这个故事说出来的时候我已经把所有的一切都放下了,可能唯一放不下的就是我的儿子。但我相信即使我不在了,项冬也能把他照顾得很好。
刚跟项冬一起做了复查。我已经能坦然接受项冬给我的爱。至于你们说的结婚,这一点我做不到。刚发现生病的时候,项冬就求我嫁给他。我做不到,一来大姐才是她的妻子,即使她不在了,她仍是他的妻。二来我是将死的人,何苦拖项冬再承受一次丧妻之苦。项冬如今日日陪伴我和阿木尔,我已经心满意足了。
做情人,终究是伤人伤己。伤得最深的恰是你自以为最爱的那个人。我蹉跎了半生才明白这个道理。
音响循环放着在那遥远的地方。自从过完年就开始很想念乌兰,医生说现在的身体条件不适合长途旅行了。项冬说入夏之后再带我回乌兰看看,阿木尔也该去看望外公外婆。
不工作了,一天到晚的闲着,闷闷的。无聊算了算,与项冬认识都差不多16年了,项冬都五十多岁了,真是难以想象,我一直以为他还是三十多岁,没想到时间竟过得这样快,我都三十多了。只能感叹岁月流逝地太快,不知不觉,我们都老了。
(刚才没有克制住自己,发了脾气,现在想想挺后悔的,阿木尔在小区与孩子们玩,不知怎的,孩子们打了起来,两个小孩一起打阿木尔一个,我气得拉开了他们,狠狠地数落了那两个小孩一顿。说不定也是阿木尔的错,可是我就是见不得孩子受一点委屈。阿木尔的头被打了个包,我这会儿还心疼地不得了,还不敢惯着他,还得批评他不懂忍让,惹事生非。项冬说我是庸人自扰,对付毛孩子就要狠狠地批评批评。可是心里现在还是过意不去。也不知怎么了,现在都不能控制自己的脾气了。真是越活越倒退。)
项冬跟阿木尔聊过了,具体内容不肯告诉我,说是男人之间的事,女人不要瞎掺和。真是好气又好笑。我答应项冬明年阿木尔生日若是我还在,就我们三个一起过,不会再把他剔除在外了。
都劝我结婚,老实说,我动心了。我答应项冬嫁给他,办个婚礼,但是不领证了。终于我也可以穿一次嫁衣。
看到好多朋友因我而流泪,我很内疚。我写这些的本意是看到很多为了情人流泪伤怀的女孩,我只想说在爱情里谁都不能做到把自己置身事外,三个人的爱情注定惨淡收场。我,大姐,项冬。我们都输了,大姐因我一生郁郁而终,我自己蹉跎半生,负了韶华失了流光。项冬,我们共同爱着的男人,却是因了我们的爱,一生活在愧疚里。如果重来一次,我想我和项冬都不会再放纵这不该有的情愫。
安,春天来了,看油菜花,放风筝去吧。
安,一路花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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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之菡萏
疼
梅若嫣然
傻
溪淼
是緣 終相聚,是孽 總分離。希望老天垂憐,善待,保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