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介石“卖国”文章里的玄机
个人日记
蒋介石“卖国”文章里的玄机
蒋介石假名撰文《中日关系的检讨》,被鲁迅指责“卖国”
1934年末,一篇洋洋洒洒,长达近两万字的文章——《敌乎?友乎?——中日关系的检讨》——在中国主流报刊媒体,迅速流传开来。文章旨在检讨中日关系,认为彼此交恶,对两国都不是好事,长远而言,“中日两国……实在是生则俱生,死则同死,共存共亡的民族。”“我敢说,一般有理解的中国人,都知道日本人终究不能作我们的敌人,我们中国亦究竟须有与日本携手之必要。”①
此文引发了国内舆论界的热烈讨论,批评者尤其之多。如鲁迅在给友人的信函中,即指责该文“卖国”,如此讥讽道:
“你记得去年各报上登过一篇《敌乎?友乎?》的文章吗?做的是徐树铮的儿子,现代阔人的代言人,他竟连日本是友是敌都怀疑起来了,怀疑的结果,才决定是‘友’。将来恐怕还会有一篇‘友乎?主乎?’要登出来。”②
然而,鲁迅所不知道的是,此文虽署名徐道邻(“徐树铮的儿子”),但其真实作者,却是蒋介石。去台后,蒋曾撰文回顾该文的出炉始末:
“民国二十三年秋,中日局势更趋危急,正进入最后关头,极思设法打开僵局,乃在病榻分章口述,而属(嘱)布雷同志笔录其详,以此为中日两国朝野作最后之忠告,期其警觉,克免同归于尽之浩劫。惟以当时政治关系,不便以布雷名义出之,乃托徐道邻君印行。”③
在华北日军不断制造事端,步步蚕食中国主权的现实背景下,《敌乎?友乎?》这篇文章逆民意而动,倡言“中日友好”,自难免让鲁迅一流人物视为“卖国”、“汉奸”。这也正是文章虽是由蒋介石口授、其秘书陈布雷笔录,但刊登时却要借用徐道邻之名的缘故。然而,蒋介石却并不认为自己写这篇文章是在“卖国”,相反,是为了给“进入最后关头”的中日局势“打开僵局”而作,这又是怎么回事呢?
若能对照《敌乎?友乎?》之原文,与同期之蒋介石日记,则不难发现,蒋写这篇文章,确实有着极为深刻的挽救民族危亡的用心。而这种用心,因不能明言,故难为满腔愤慨之爱国青年谅解。
蒋动念写作此文,至少可以追溯到1934年11月28日。当天,蒋“以牙疾休养在家”,苦思如何缓解战争一触即发的中日关系。其思考重点,在如何利用“日本内部文武两派”——“使文派抬头,以制军阀?抑(或)使军阀横行,以促其孤立乎?”,最后,蒋决定采取一种策略——“对倭谅解,使其对俄”。④略言之,就是通过营造、推动“中日友好”氛围,来缓解华北所承受的日军进逼压力,并推动日、俄冲突加剧。…[详细]
作为局外人,鲁迅并不了解该文背后,蒋介石所隐藏的抗日策略
在蒋看来,实现“对倭谅解,使其对俄”,首先必须“对倭说明以华制华之谬见,与以夷制夷之诬妄,以及以华制夷之得计。”⑤意即,必须让日本当局明白:1、支持中国地方军阀,颠覆南京中央政府,“以华制华”,是一种无利可图的“谬见”;2、中国政府无意引入欧美势力,用“以夷制夷”策略牵制日本;3、中日携手,“以华制夷”,共同对付苏联,才是两国真正的共同利益。
《敌乎?友乎?》这篇文章,正是按上述思路而作。
为“对倭说明以华制华之谬见”,文章以三千余字细致论述了日本灭亡不了中国的理由,断定日本“如欲以海军力量封锁中国海岸,将成为全世界公敌”,“如欲造成第二第三‘满洲国’,决非日本财力及军力所许可”,“如对中国正式出兵,仍不能达到彻底消灭中国的目的。”
为“对倭说明以夷制夷之诬妄”,文章“坦承”:中国此前借助国联及欧美势力制约日本,是政策失当。“当时中国自政府以至人民,总以为国联盟约具在,日本为联盟之一,如其悍然不顾,联盟必能依照约章,实施经济的制裁,同时又以为英美或其它国家,如友谊的斡旋无效,亦必能为保障盟约尊严,或保障世界和平,起而作有力之干涉。……其后英美诸国之干涉固然不见事实,而国联除几次决议以外无表示,除所谓道义同情以外,亦更无力量,当时这种判断的错误,三年后的今日,也已证明。”
为“对倭说明以华制夷之得计”,文章写得非常露骨:“现在日本如欲东向美国启衅,中国即在其背面,如欲北向苏俄开战,中国即在其侧面,所以日本如欲对美对俄备战,如不消弭侧背面的顾虑,岂但没有制胜的把握,直无开战的可能。消弭侧背方面顾虑的方法,本来也有两途,一种是以力量绝对控制住这个邻国,使无能为患;一种是与这个处在侧背方面的邻国结成协调关系。现在日本人既不能从协调方面与中国提携,则日本人的打算,显然是采取以强力控制中国的办法。然日本能否绝对达到控制中国的目的呢?而且以我们所见,中日两国既已交恶到这般田地,只控制中国也还不是办法,而必须在对美或对俄开战以前彻底灭亡了中国,若日本不能如孙中山先生所说,十天以内灭亡了中国,则日本地位甚为危险……美或俄必不能坐待日本之从容对付中国,而将迫日本以速战。”
此文发表后,在蒋的授意下,不但在国内主流媒体刊出,在日本也传播甚广。日本当局也收到中方暗示,知晓此文乃蒋介石所作。作为呼应,蒋还在接受日本《朝日新闻》采访时,明确表示:“中日两国不仅从东亚大局上看来,有提携之必要,即为世界大局想,亦非提携不可。……中国不但无排日之行动与思想,亦无排日必要之理由。”⑥同时,对媒体刊登排日文章、民间抵制日货运动等,也作出了限制。但在日记中,蒋却始终坚持认为,“倭寇欲望无厌,侮辱如昔,何得望其变更夷华侵凌之方针,惟望其缓和时间足矣。”“倭寇方针决不能变更,吾人惟在争得时间,望其略为缓和可。”⑦
不过,蒋此番“对倭谅解,使其对俄”策略,并未能够产生明显效果。其主因在于,此一时期的日本,军部为自身势力扩张,已不容内阁对华“亲善”;内阁既无力制约军部,且受国内狂热民意影响,除不断追认军部对华侵略行为的“合法性”之外,已无别事。次因则在于,中国地方军阀,为自身利益,与日军勾结,不惜挖中央政府之墙角。如1935年1月,西南军阀领袖胡汉民,公开告诫日方:“南京对日仅是假意亲善”。胡的这一告诫,在上海的日本报纸发表后,引起中外大哗,南京中央政治会议要求胡公开更正其言论,却遭拒绝。⑧…[详细]
文章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