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升,一无所升
个人日记
齐升,是他的名字。这个名字,从他的相反方向成就了他的一生,别人考大学,他就上了个“霉(煤)校”。
学校里,历经洗脑,不知不觉中,他对这个专业多少有了点眉目。
毕业后,到xx公司下属一家破烂单位,属于中华人民共和国一级。还没有走正门。
周围的亲戚朋友三村四邻也曾经羡慕过,毕竟人家是企业的干部,拿工资的啊。
但对于他来说,也毕竟摆脱了“世隶耕”的历史,把“农村户口”改写成了“城镇户口”,这算是创造了几代人的历史。想到这里,他心头会掠过一丝的安慰。
他发誓要学有所用,再苦再累也一定要好好工作,让祖坟从此蒸汽腾腾。
哪里需要哪里去,是被器用;哪里艰苦哪里上,光荣使命感;一年几个月不发工资,理解;所在子单位倒闭,来到另一个子单位,豪无怨言……
“天将降大任于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行拂乱其所为,所以动心忍性,曾益其所不能。”这是他唯一会背的一句文言文,也常以之自勉。
所在子单位又倒闭,又来到另一个子单位。
经理、书记;技术副经理、经营副经理、生产副经理;队长、技术主管、技术员;技术科、设备科、材料科、经营科、财务科、劳资科。感觉管理严肃,严格,严明……
再从一线做起,从最小的职位技术员开始,渐渐地,渐——渐——地——,他发现,理想距离现实越来越远,越——来——越——远——
三姑四舅,七大姨八大侄,组成的管理网络。
不敢高声说话,不敢满口出气。
拉帮结派,勾心斗角。
十小时工作制,一年四季没有节假日。
只有劳动,不提劳动法。
几个人住一间不遮风不避雨的活动板房,冬季无僻暑,夏季无取暖。
没有收音机,更谈不上没有电视机,闲暇之余大眼瞅小眼。
车费不报销,节假日没有加班费。
没有食堂,更加谈不上澡堂。
上一天的班划一道,不上班不划道,没道道就等于没有工资。
两头子受气,八头子挨骂。
吃着最便宜的饭,穿着不想再上身的汗腥味衣服。
拿着难以养家和糊口的工资,做着最辛苦的工作。
这里是神经病诱发的平台,送走一批,不久又会出现几个“大脑不合适者”。
——工作靠混,生活靠偷,管理靠吼,娱乐靠酒,存钱靠省。这是他对所在劳改队的5点高度的概括。
“tmdb,烂讼单位!”几年里的耳睹目染,他也渐渐地学会出口骂人了。也许有人也会骂他是“大脑不合适”的,他认了,他早已感觉自己确确实实有点“不合适”了。
他来自西北地区偏僻贫穷的农村,从小养成的生活习惯思想观念和那些城市后裔显得有点格格不入。
马瘦毛长,人穷志短。微薄的收入,让他永远挺不直胸康,贫困的处境也无心思去讨好别人。这让他在领导心里永远没有亮点。
物以类聚,人以群分。现实里,农村和城市有别,贫富有别。领导的心目中,不是一路子的人,是个异类异己,不能成为得力的干将,可以说是可有可无的。干活时一定要你有,其它的好事想不到你,你不一定会有。
血缘、地缘、情缘,“近亲繁殖”。可谓八旗当道,一汉蛮子奈何?
他以“高学历”自居,以敬业自居,他忍气吞声,只能做的就是日复一日,默默无闻地工作,再工作。但在这个是非颠倒的社会,这些顶屁用,屁都不顶。
吐脏话、谈女人、一点都不害羞的随便小便,这是唯一的福利。
闲暇之余,他用低档的酒精麻醉自己的思绪,以劣质的香烟升华自己空虚的灵魂。
陕甘宁新青等某些山山凹洼,是他吃过饭睡过干床板的地方,也是埋葬了他青春的地方。
他计了十四年的量,算了十四年的帐,但十四年里拉在那些角角旯旯里的屎,他确无法用一个恰当的单位和数量来衡量。但肯定的是,污染了环境的同时,也养育了那里的几草几木,这成了他记忆里唯一的生命常青树。
齐升,是他的名字,他太爷给他起的名字,寓意深刻,不言而喻。但他的事业没有和他的名字一样辉煌,可谓仕途不佳,最大的官刚好做到七品(1总经理——2书记——3副总经理——4经理——5副书记——6副经理——7队长),但还是三起三落。已经遍体鳞伤,“长此以往,吾将不吾”。
他叔父把他的名字一直写成“七升”,虽然在数量上已经减少了无数,但勉勉强强的扳指数来,能勉强算的都算上,连同年龄的增长也算“一升”吧,怎么都凑不够“七升”。
他父亲说,他太爷给重孙起名字的时候,最看好的词是“平升”,但村里一位另姓的且比他年长的叔叔叫“平升”,就勉强取了“齐升”之名。
也许是他太爷起名字的时候,没有配合好他的生辰八字和阴阳五行的原因。
不过,那位叫“平升”的叔叔现在真的可谓称心如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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