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宁16＆

       晚饭后闲逛，想吃西瓜，遇上了一位拉着架子车卖西瓜的，一下子把我的思绪带到了童年，带到了以前……
   童年的时候，有西瓜的季节，每当突然听到一声“豌豆换西瓜喽”的吆喝，全村的小孩子几乎都会一骨碌地应声而去，围挤在车子周围，看着圆鼓溜溜的西瓜，问问价格——几斤豌豆换一斤西瓜？然后兴高采烈地跑回家叫嚷大人，大人们再出来看看西瓜的质量，衡量一下价格的高低，和卖主搞搞价格，然后决定换还是不换，或是换多换少。当然有好多家庭，因为粮食的严重不足，孩子再跑再闹也无济于事，因为他们认为西瓜“不填肚子”，只不过是“一泡尿”而已。
   大概是1988年吧，由于有了塑料地膜发明和引入，在我们那干旱偏僻的小山村里，终于把种西瓜变成了现实。开始种西瓜，父母为的是提高粮食的产量，慢慢到后来，也具有了增加经济收入成分。
   西瓜的收获期，正好是我们放暑假的那个时段，不用说，对于我，每年卖瓜自然而然的，也是必然的。

当时，与其说是卖西瓜，还不如说是换西瓜，那时物质生活极度贫乏，市场经济不发达，好多东西是采用原始的物物交换的方式进行的，用会计术语讲，就是非货币性资产交换，当地大多采用豌豆和西瓜交换。

     说起换西瓜，我不得不提起我的妹妹。因为我家每年的西瓜都是我和她换掉的。

     毛驴架子车，是我家当时唯一先进的运输工具，到现在也是。 

     瓜熟的季节，选择在晴朗的清晨，一家人早早醒来，忙着摘瓜，搬瓜，装满一架子车之后，由我和妹妹两人负责拉出去换粮食。大概每车不超过600斤西瓜吧。

为了便于销售，我俩选择的地方多是山外再山外的偏僻地带，还要是相对粮食比较富裕村落，一般距离在20公里左右。

      家乡山大沟深，道路蜿蜒崎岖，每次出去换西瓜，两头毛驴是主要的动力。为了防止爆胎，总是带个打气筒；为了给顾客证明瓜的瓤口，打瓜眼的轫子也必不可少；再就是我俩的馍馍，毛驴的草料，还有，装粮食的袋子。差点忘记了，还有一件最最重要的工具，就是那杆木制的50斤的手提称。

     如果路况比较平坦，一般是妹妹前面牵驴，我驾车辕；如果是陡上坡，妹妹则在后面撅起屁股掀车，我肩上也套着背绳往前拉，以减轻两头驴儿的负荷；如果太陡的下坡，妹妹则站在车最末后以增加车与地面的阻力……往往在中午之前我们就要赶到目的地，这时，劳作了一上午的村民们也陆续下地了，艳阳炙烤的正午，正是换瓜的好时辰。

   “豌豆换瓜喽~，一斤豌豆3斤瓜~”，在一遍接着一遍的高声吆喝与叫喊下，车子周围总会跑来一些小孩，有兴奋的，也有哭闹的，有眼巴巴的，也有憨水哒哒的……和我童年想吃瓜的场景如此的相似！

不是每次的交易都是那样的顺当，也许当我们到目的地之后已经有了卖瓜的人了；也有时是昨天或前天换的还没有吃完；有时是遇上阴雨天不想吃瓜的；也有嫌你的瓜太贵了，也有嫌你的瓜瓤口不好，皮厚了，等等，等等，不一而论，垂头丧气拉着西瓜回家的是常事。

换瓜是很苦的差事。曾经在架子车下避过暴雨；也曾经，在树荫下面缓过晌午；经常拉了一架子车瓜，但舍不得吃一口；也经常在万家灯火中回家；不曾忘记，车颠瓜摔的心痛；遇上太陡的上坡，我俩卸下一部分，拉半车上坡后，卸坡顶，再回头装坡下的那部分……每一个细节，一幕一幕，每回忆都是那样的清晰！

受了的那点苦对于今天的我来说，说实在的，倒也感觉没有什么。但因为妹妹，每当回忆起那段岁月，我总忍不住心里一阵阵的酸楚，泪水不由得在眼眶里打转转。她小学没有读完就辍学，也许是男女不平等观念所致，也许是家庭境况所迫，但是至今，每每想起过去和她干农活的一幕一幕，从心底里总感觉亏欠她太多太多。妹妹小我6岁多，当时她才十一二岁，小小的年龄里让她经受了那么多的不该经受的苦难……

曾记得和妹妹在换瓜的路上算过一个账：当时人工日工资30元，正好是150斤豌豆的价格。我们兄妹俩，加了两头毛驴，一辆架子车，一天换来的收入相当于眼下一个普通工人一天的工资，这还不计地膜、化肥及种子等生产成本，也不包括父母多半年的精耕细作。况且，这样的“工资”还不是一年四季都有的……

人人都说，“老天爷是公平的，命运垂青于勤劳的人们”，曾多少次，我抬头来质问穹苍，是这样吗 ？！

说的越远越是伤心，算了吧。顺便把我俩换瓜走过的地方回忆一遍，因为那里的乡亲们，大人很诚实，娃娃很可爱：董家脑、张家川、阳坡上、郭家堡、黄湾、小沟、高石崖、龙川堡、程家大岔、宝珠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