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有阁论书杂记

个人日记

 

大有阁论书杂记

 

甲午年六月廿六日夜,华灯璀璨,清风徐来。亮兄忽电,约愚与景扬至大有阁品茶,吾侪欣许而造之,怎奈途中车染微恙而耽矣。几经波折方至,亦见志托兄候之。

坐罢,亮兄笑曰:“今酒后,欲与尔等叙之,时过已久,吾以为食言矣。”扬兄对曰:“吾本居而不出,此时亮兄电,必有事矣,孰能食言乎?”托兄亦和曰:“据吾详察,尔等断不食言也。”扬兄应曰:“盖吾知亮兄之心者也。”说罢,彼此大笑。

随后,亮兄烹一壶蓝口绿茗。闻之鼻绕气香,饮则满腹余芳。于是乎吾辈始砭江山之弊,纵论古今之变,闲聊书坛之风矣。

亮兄曰:“于现行书风,吾甚忧矣。”

愚问曰:“何也!”

亮兄曰:“每逢投展代者不胜枚举、袭者亦不计其数,虽不乏技法高者,然评荐亦有沾亲带故之嫌,此等逐名而无耻之举正盛,岂能不忧?”

众曰:“奈之若何?”

愚曰:“知我者谓我心忧,不知我者谓我何愁。亮兄当宽矣。”

扬兄曰:“学子虽乘机而上,今抑或甚喜,然待其年长而识高时,必于当时之师嗤之以鼻耶!”

扬兄问曰:“今书法培训产业化大行其道,而未挈其教育之根本,诸君意下何如?”

亮兄曰:“就书法教育而论,培中先辈曾言‘放眼世俗,难觅一合格者也’。此论虽不公,然则见血之言也。”

愚问曰:“何为?”

亮兄对曰:“白石老人曾言,学我者生,似我者死。今授书者,予人以鱼而非授人以渔。夫信以为中书协者乃笔法是非之所在也,故薄古人之碑帖而争效之,以求早日斩获,此为一也。授书亦较其点画之得失,言此是也,此错乎,而不顾学子之禀赋与碑帖之渊源,自工谁家便命其学之,而后千人一面兮毫无性灵,百人一孔兮情趣殆尽,此为二也。为求自身之利害,结与父母之欢心,彰显学书之虚成,便良苦用心而揠苗助长,或代之,或袭之,此为三也。”

众曰:“真妙论也!”

愚曰:“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诚是也!”

扬兄曰:“今人多以书法为沽名钓誉之神器,技法虽深不可测,乐投展而不疲,其真知书法之妙乎?其非也哉!”

托兄问曰:“如何?”

愚对曰:“书法之美,在其法更在其涵养者也!范曾亦曰:‘书者,哲也,诗也,自然也’。然吾以为,除此三者,其亦故事者也。”

扬兄问曰:“故事者也,何解”?

亮兄笑而不语。

愚对曰:“此当从亮兄言起。就读河职院之时,愚东江漫步而初识亮矣。彼此一见如故,言语甚合。时至黄昏尚早,亮兄曰:‘移步寒舍饮茶,何如?’愚对曰:‘甚好。’家中品茗几杯,便书房挥毫泼墨,如今念之,不亦乐乎?欲离之前,亮兄手执一玉宣,上书:‘酱油伴香芋’。读之饶有趣味。亮兄又曰:‘今值妻子在外,家无饭。至响午,亦无其他冰藏之物可食。故独自蒸一芋头,沾几滴酱油,食之其味妙不可言也。霎时,心涌挥毫之念,便得此语。’听罢,愚感慨万千,遂提及范曾论书之语,补之曰:‘书者,亦故事者也。’”亮兄欣然笑之。

愚饮之,又曰:“纵观书法史,可传至今而不衰之碑帖者,除技法超乎天地之外,皆因其有故事也。羲之兰亭、真卿祭稿、东坡寒食等类,若无故事之实,切身之悟,文笔之功,唯书他人泛泛之语,焉能撼人心魂,又何至以古今之人为其颠倒乎?呜呼!放眼当下,技法高者不乏其数,然兼通文章之道者屈指可数。是故每每投展创作,下笔则‘永和九年、厚德载物、海纳百川、大江东去、北国风光’诸如此类陈词滥调、俗不可耐之语,除书法形式斑驳琉璃,书者情愫则无处可觅,观后恶心之感无以名状也。清人刘熙载于《艺概·书概》中曰:‘书,如也。如其学,如其才,如其志。总之曰,如其人而已。”此之谓也。

托兄闻之曰:“锋兄所言甚是。”

扬兄又曰:“此等公论,吾敢妄以度之,明此理者比比皆是,然为何又难以践之?”

亮兄对曰:“问渠那得清如许,为有源头活水来。今之书者,炙投展而逐虚名,求实利而忘治学,常此以往,凭何践之,焉不匠邪?”

愚对曰:“苏子曰:‘识浅、见狭、学不足三者,终不能尽妙’。故黄山谷曾评东坡之书,曰:‘东坡简札,字形温润,无一点俗气,胸中有书数千卷,则书不病韵。’噫嘻!今读之,顾无愧哉?”

此处定如风水利,与君大有文字缘。初至三更,扬兄曰:“茶虽好而教余饥肠辘辘,何不宵夜乎?”众允之。故食一锅虾蟹粥,一碟焦虾,一盘青菜,饱则倍增十分精神。遂回阁中,续聊须臾。闲聊之间,又不知茶饮几壶,亦不觉已至大暑寅时。忽然亮兄铃声鸣起,言语间知其父母妻子呼其归矣,遂吾侪意犹未尽而散之。

俯首星宇,夜深人静。环顾四遭,空留残月一钩,蟋声几许,伴愚与扬兄驱车往槎城还之。

                                             2014年7月23记于槎城滨江大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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玲珑竹

想当年之姻缘,皆因此类文也![em]e113[/e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