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过无痕

    九点：到达苗圃。看见满园姹紫嫣红、满目青葱碧绿，欢呼雀跃。千挑万选，选好四盆花。另挑白色、褚色、淡青三个花盆。后备箱满满当当，喜不自胜。

    十一点：到江边，爬上江岸斜坡。依次拍下渐黄的银杏叶、光秃遒劲刺向天空的枝桠、芙蓉树上唯一残留的一朵白色芙蓉、杂草丛中粉色小花、对岸万楼的楼阁、四大桥蓝色秀丽的轮廓。阳光炽烈，一会儿工夫，汗沁出来，脱掉外套，跪下俯拍一朵蒲公英纤柔的花瓣，神情专注。

    十二点：下到岸堤，江面开阔，江水潺湲澄碧，近岸略浊，远处呈不同层次的灰蓝。有船，穿梭游弋。微风拂过，波浪轻拍江岸，汩汩作响。我提着水桶，找一处有柔细沙子的沙滩，给可可准备冬眠的沙子。

沙子经阳光炙晒，表层温热，徒手挖下去，深处清凉。沿河滩拣拾各色卵石，尤喜白色，准备带回去放置在盛放水仙的青色瓷盆里。清水、白石、白色球茎，浅浅绿芽，构图着色是我喜欢的清洁优美。

    一点：一直沿江而走，在苇草蓊郁的向阳坡地，惊见大片怒放雏菊。茂盛叶子，色泽墨绿，有锯齿边缘。花朵金黄灿烂，质地干净。许多白色、淡蓝色小粉蝶蹁跹其中，姿态活泼。已是初冬，可是阳光那么亮，束束金黄光线散发金属光泽，煦，暖。雏菊的香气馥郁浓烈，有中药的味道，有人不爱，我却喜欢。是工作日，江边阗寂，少有人来。我站在金色的阳光里，站在金黄的菊花海中，站在质朴强烈的晕黄香味里，那么那么欢喜，那么那么喜悦。这个时刻，这个世间，完全属于我。这暖阳，这澄碧江水、这潺潺江风、这汩汩涛声、这白色粉蝶、这蓝色粉蝶、这金黄花朵、这蔚蓝天空、这无限温柔无线安宁的自然、这永不再来的永恒当下。只属于我。我那么自私，我不需要分享，我宁愿独处，就一个人，完整地拥有它。
 

 

 

    两点：回到车里，吃零食、喝水，看一会儿书。一本《春宴》，激烈的情感纠葛、强烈的自我找寻和认证。语言冗长，有晦涩拖沓之处，不是清晰流畅的作品。可是，在午后寂寥的阳光和林间啁啾的鸟鸣声中，我耐心读完一个章节，没有昏昏欲睡。

    三点：到家。开始用砂锅煲一锅汤，海带排骨。大火煮沸，文火慢熬。同时准备待会儿要送饭的其它食材。轩轩住校，最渴望的是一顿妈妈送过去的热气腾腾的饭菜。平时上班，无法顾及。今天要满足她的愿望。三个菜，只是简单的蒸蛋、炒肉、青菜，和汤。笨拙的妈妈已使出浑身解数，在厨房忙活一下午。可是，轩轩说好吃，因为那是家的味道。

    五点半：到达一中，正好下课。穿着同样校服的孩子们潮水一般涌出校门。女孩子，发型基本相同，个子差不多，叽叽喳喳、呼朋引伴，简直无法确切辨认。可是，当那个圆脸短发的孩子蹦跳着走出来的时候，还是一眼就认出了她。她看见我，一张脸，“哗”的一下笑成一朵花，妈妈的心，立即柔软成一滩水。相携着去寝室，一路听她汇报班级各大要闻、同学各种糗事、各科老师轶闻。只，沉默倾听，并，一直微笑。

    七点：等她吃完去上自习，收拾完毕凌乱现场，帮她洗好换洗衣裳，打道回府。走出寝室，才发觉夜色已经苍茫，霓虹闪烁，岳塘路、双拥路车流滚滚，车行缓慢。可是我居然一点都不急，慢慢开，慢慢开，白天温度虽高，阳光熄灭之后，窗外的风到底清凉如水。电台里播放的是一支熟悉的曲子《平凡的路》，依然是朴树略带苍凉的声音：

    我曾经跨过山和大海 也穿过人山人海

    我曾经拥有着一切 转眼都飘散如烟

    我曾经失落失望失掉所有方向

    直到看见平凡才是唯一的答案

    向前走 就这么走就算你被给过什么

    向前走 就这么走就算你被夺走什么

    向前走 就这么走就算你会错过什么……

    好吧，就这么走，一直走。平凡过完这一生。

    八点：慢跑四十分钟。

    十点：睡觉。一夜无梦。

    ……

    这一天，是11月13号。周四。我没有监考，没有阅卷。不用坐班。

    拿着这凭空捡来的一天，简直就像买了几十年东西偶然中了一袋洗衣粉一样惊喜。尤其想到全世界的人都在上班，而我独自休息。瞬间觉得奖品已由洗衣粉自动升级为一壶植物油，忍俊不禁。故记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