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爸去哪儿了（三）个人日记

爸爸去哪儿了（三）

个人日记

柚子是我的妯娌，也就是说柚子的丈夫是我儿子的叔叔。
说起柚子我可真没有什么好感。她个子矮小，一张黄里透黑的脸儿一对小眼睛，说起话来嗓门却是很粗。那一年我和她在田野上一起照过几张相，好几个看见照片的人问她是男还是女。
长相是天生的没的说，但柚子处事有问题。她是当地农村人，虽然读过高中和孩子二叔在一起工作，但意识很落后重男轻女。生了一个女儿不甘心又超生一个，不料还是个女孩。两个孩子一直由我们的婆婆黑夜白日的照料，柚子不但不给一分钱，还从来不说婆婆一个好字。
柚子每次去婆婆家接孩子，都是拉了女儿就走，连招呼都懒得给辛苦了一天的婆婆打一个。去婆家吃饭向来是空着手，十指不沾阳春水连厨房门都没有进过。不管老的小的上没上桌，一屁股自己坐下就吃，刷碗洗锅时候却早没了影子。诸如此类不懂礼数很过分的事情简直太多了。
  公婆老两口都太老实，装聋作哑的不发作。当然也是心疼二儿子，这二叔人更是老实，在家里活全干钱全交，就是不做主。
柚子认为婆婆就应该给看孩子，谁让她是奶奶？而且这婆家在娶她时没有给买过房子，这就永远欠了她柚子的帐。天哪，婆婆三个儿子一个女儿养大都不容易，老大和老三都不在王风矿，上世纪八十年代谁家有自己的房子？结婚时婆家哪里给过谁什么？还不都是自己打拼！你柚子有婆婆给看大两个孩子，还好意思找后账说婆家没给你买楼房，说这话也不怕大风闪了舌头！
   柚子狭隘和自私自利的事情数不胜数，这里略过。现在我说说柚子的大女儿小小。小小生出来就不算是一个健康聪明的孩子：左手腕处先天的有些畸形；智力也有些问题；他爸爸说小小还没有满月就到了春节，所住单位的楼道有人大放鞭炮，震耳欲聋的声音使小小受到了刺激。所以这孩子一直有些——怎么形容呢？说弱智似乎有些过了，反正是和普通人有差距。
小小长得更不怎么样，她个子很低也就一米五的样子，皮肤和她妈妈一样黑黄，一头从来没有顺溜过的头发垂下来正好把短短的脖子围住，五官说不上丑但也绝对不秀气。更重要的是这孩子脸上表情始终是木木的呆呆的，似乎从来也不会笑。因为手腕有毛病她一向不露胳膊，大热天的也裹得严严实实。再加上沙哑的喉咙和不伶俐的身段，一身从来也没有得体过的衣服，真让人看来窝囊。
唉！每当我看到小小就不由地叹口气，然后就想起我家姊妹的几个女儿。她们个个聪明人人漂亮，美丽的上过照相馆的橱窗，聪颖的是硕士、博士、甚至博士后。这个小小居然是这副样子，差距未免也太大了些。
这样子的小小跌跌撞撞的居然也读完了初中，然后还上了煤炭系统的一个卫生学校，毕业后分配到邯郸矿务局总医院做实习护士。我很是为柚子夫妇和小小高兴，无论怎样，这年头能有份这样的工作不容易。
可是我们大家都高兴地太早了，半年实习期过后，小小居然被医院给刷了下来，说是不合格不予转正。这下子柚子夫妇急坏了，赶紧托人找院长通融，人家说小小手臂有毛病用不上劲，各种考核都是最后一名，本来实习就是有淘汰制的，小小不能留在医院。
小小的父母为她急的要死要活，可她本人却好像没事人，照样吃喝玩睡，丝毫不见懊恼。也多亏小小没心没肺，要是正常人遇上这种情况，自己就会承受不住了。后来我听说小小在医院的时候，对淘汰制无动于衷。人家正常的女孩子还在认真的学习整理床铺、输液、备皮等等必须的许多业务知识，小小本来就和别人不在一个起跑线，按说更应该笨鸟先飞，多下苦功夫弥补不足，她倒好，晃晃悠悠没事人一样。她自己不争气，父母也不提醒，事情到了无可挽回的时候才知道后悔，捶胸顿足也晚了。
就这样小小回到家了，一晃已是二十五六岁的年纪，没有工作没有男朋友，在家里还是甩手公主。柚子夫妻去上班，这小小在家连饭也不会做，家中脏乱的一团糟她也不管，也真亏她能坐的下来。奶奶从下看顾小小到上学，尽管现在自己的家距离奶奶家不过五分钟的路，她也从来不知道去看望一下。
总不能在家当老闺女吧，后来有人给介绍了一个家在附近农村的男孩，本人在矿上是个门卫，很老实，家中有父母和一个妹妹，就这样定下了亲事。柚子知道女儿的底细，怕她在婆家受气，想让女婿住在自己家里，可婆家不干。好在两家距离不远，也就只能嫁过去了。
   这柚子还是农村的落后意识，本来男方结婚前已经按照当地风俗送了钱物作为彩礼，但到了举行婚礼的前日，柚子又给人家临时加码，要挟婆家再给加钱，不然就不上婚车。这件事很无理也很过分，柚子居然也做得出来！男方很恼火，可马上就要举行婚礼了，无奈只好硬着头皮凑够了数。
小小的婆家对柚子的做法很生气，以至于那天的婚礼宴席有意无意的弄得很不像话。我们在市里参加婚宴都是豪华大饭店，这次在小小婆家吃饭，条件简陋就不说了，最不堪是这里缺板凳，那里少杯盘，甚至筷子都不够数。别的亲戚倒还罢了，我家老公八十多岁的伯父也从外地来参加婚礼，一对老夫妇颤颤巍巍的在那里坐不好吃不好，柚子夫妇脸面上不知晓不晓得羞惭？
其实柚子哪里知道什么不好意思？礼金到手就是，才不管亲戚们受不受冷遇，她只在乎小小在婆家生活的好不好。想想啊，那婆婆本来就对这个儿媳妇不太喜欢，亲家这么不顾脸面的要钱更加重了心里的恼怒，哪里还有好脸色给小小看？更何况小小在娘家就什么也不干也不会干，到了婆家怎会改善？这样儿媳妇料来谁都看不上眼。
这小小手不能提肩不能挑，又不会说话又没有眼色，浑身的毛病。老公虽然不说什么，那刻薄的婆婆和尖酸的小姑却是看不下去，未免时时处处对小小挑眼。小小自然也回娘家诉苦，袖子自然也是很生气。
这天柚子坐公共汽车从外地回王风矿，车上遇到一个熟人，就给人家谈起女儿在婆家的事情。柚子自然攻击小小的婆婆和小姑，她声调高亢越说越气，滔滔不绝口沫横飞。不料小小的小姑也恰巧坐在这辆车上，听了个一清二楚。
这小姑一路上硬着头皮听柚子贬低自己母女，脸色白了红红了白恼羞万分。到了王风矿下车，这女子专门给柚子打了个照面，说你满口的胡说八道我都听见了，现在我不给你吵架，以后小心你的闺女吧！柚子这时目瞪口呆，很为自己的粗心懊恼，可是已经晚了。
这小姑回到家给母亲添油加醋的学说了这件事，母女俩都是气的七窍生烟，对柚子恨的咬牙切齿，自然更是变本加厉的欺负小小。这天天气很凉了，小小已经怀了孕，想要洗头可是没有热水，小小只有自己拿了柴火自己去烧水。小小哪里会烧柴火？她笨手笨脚的把柴火弄了一地，烟雾弥漫却就是烧不开这壶水。婆婆和小姑借题发作，横眉怒目的一起责骂小小。小小本来就笨，话又说不到地方，哪里是这母女倆的对手？
这一场闹到最后，婆婆就说我不要你这个媳妇儿了，你回你的娘家去吧，以后不要再回来！就这样小小怀着孕被婆家扫地出门。
小小的老公据说一切都听母亲的，工资也全部上交家里，自己没有一点私蓄。妻子被赶走了，他也不敢去接回来。看来这老公也不是一个有能力的人，不然他不会如此的受控于家庭，以至于结了婚还不能自己独立生活。
女儿结婚不到一年就被婆家休回来了，柚子夫妇生气极了也没有办法。当然也可以大闹一场把她送回婆家去，可这小小实在是不争气，回去还不是更受罪？据小小说怀孕了在婆家连个鸡蛋也不给吃。
柚子两口心疼女儿，小小从此再也没有回婆家。那边公婆对小小不闻不问，老公倒是自己来过几次，只在门前窗后的晃晃，柚子告诉小小不让他进家，小小就不让他进家。
转眼小小该分娩了，婆家那头似乎死了心，根本就不露面，柚子夫妻只好把女儿的一切都管了。柚子觉得面子上不好看，也忌讳女儿在娘家坐月子不吉利，特意在二十里地以外租了一套房子住到满月。小小生了一个男孩，柚子干脆把孩子的户口登记在自己家，让那孩子姓自家的姓。
照顾一个幼儿可不是件小事，小小做了妈妈能力也还是不强，除了半饥不饱让孩子吃口奶，其余的事情都推给父母。柚子夫妻又花钱又出力，这下子可就没有了头。这一辈子只要活着，看来就要一直养着女儿和外孙了。
柚子从来不和我们谈关于小小的今后，她大约也是觉得不体面。他二叔也只会说——打官司——和他离婚——让他们出孩子的抚养费。
哎呀，那点子抚养费即使能拿到手，（我说的即使，意思是就算小小起诉离婚，男方如果耍赖或者纠缠彩礼，抚养费也未必能要到。）比起女儿一生的日子来又算得了什么！这小小再嫁很不易，父母又怎能管得了她母子一生？
  那可怜的孩子现在快有两周岁了。他的爸爸虽然近在咫尺，但和没有也差不多。这样一出生就失去父爱的孩子，一辈子的欠缺又如何弥补?
“ 幸福的家庭都是一样的，不幸的家庭各有各的不幸。”这里是否可以这样说：有爸爸的孩子是正常的也是幸福的，没有爸爸的孩子各有各的悲剧！

中庭栀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