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考拉

昨天收拾旧房，翻出了以前的信件，看了大半夜，几乎一夜无眠。

好多天不流泪了，因为年龄日益增加，心也渐渐钝了。生活中经历了很多事情，很少再有让我动不动就流泪的了，即使有时心里不痛快，但也没有流泪的冲动和借口。但昨夜，我放肆地哭了好长时间，就在这外面下着大雪而室内却温暖如春的初春的深夜，看着散落了一沙发的信纸，来自心底的想念和回忆让我无法自抑。

夜已深，爱人和儿子都睡着了，真正的万簌俱寂，本该属于2010年的这场雪终于在2011年的初春下了起来，窗外白茫茫一片，无声无息。我把家人同学朋友的信一封封地看，先是泪水无声无息地淌了满脸，而后是终于抑制不住地出声抽泣。。。。。。

情何以堪哪！

看他的信，让我觉得爱和被爱都是如此沉重；看姐姐和妹妹们的信，让我对亲情又多了一份无法言表的依恋；看同学和朋友的信，我能感知那份真诚的鼓励和惦记是让我度过那段青春困苦日子的强大力量。

又看到以前我写的一篇文章，是有关小妹的，到现在已经二十年了。整整二十年啊，我的小妹已经长大成人远嫁江苏成人妇为人母了，她家妞妞都快两周岁了。时光真真的不能回首啊！

小妹在家排行老六，是老小。自小聪明伶俐，上学又早（我记得好象是不到五周岁上的小学）懂事也早，勤快、能干、善良、爱劳动，不怕吃苦、自理能力强、爱争辩、爱顶嘴、不记仇。。。。。。

她在我家复读初三那一年，我还是不停地吵她，嫌她不知道学习，嫌她事儿多，嫌她那么大了总是看动画片，嫌她没有志向没理想等等，总之，我是看不惯就吵她，可她总是把不愉快忘得干干净净，这让我有时有点惭愧。

她读大学也是在我们这个城市读的，是大专。我一直想让她在校时自考个本科文凭，免得毕业后象我一样再那么辛苦，可她总是有不同的借口不去努力，我后来便随了她去，也不再强迫她监督她。后来她在校里谈了个江苏的男朋友，那男孩子很不错，白白净净的，玉树临风，不多话，办事沉稳，说话做事考虑周全，比我和爱人都强。本来嫌他家太远，怕小妹远嫁过去受委屈时没地方诉说，当时我心里是不同意的，但看小妹一心一意投入地爱他，况且父母都没说不同意，所以我的意见一直沉在心底从未说出口过。现在看来，小妹的选择是对的，她老公和婆家人对她都很好，这才让我稍稍放了点心。

因为在所有姐妹中，我和她相处的时间相对长些，便对她有了更多的关注。她也时常给我打电话，高兴或不高兴的事情都说，而我是很感性的人，有时候劝说她时觉得自己真像个大人，很有成就感，而爱人每每笑我自我感觉太好，管事儿太多，说什么人家都成家立业了不需要絮叨了。

我们姐妹六个关系都非常非常好，尽管现在都有了自己的小家，但我们仍然相亲相爱。不管生活工作中遇到多难的事情，有时候是多么不如意，我都从未失去过信心，而支持我勇往直前的，就是父母的关爱和浓浓的姐妹亲情。亲情是让我不怕任何困难的最大精神支柱。

现在，我想把这篇文字抄下来贴到空间，是希望小妹能够看到（她长这么大，我几乎从未表达过我的感情，年龄越大越难以说出口，她一直都不知道我心里对她的牵系），知道二姐心里一直都在牵挂她，不论她长多大走多远，她的五个姐姐和父母都一如既往地爱她、心疼她。。。。。。

                         好大一场风    

    今天的风好大啊！吹乱了秀发，揉皱了心。

    今天是星期六，倦鸟回巢的日子。我坐在寝室，心神不定；便跑到教室，仍然心神不定。并非不想做些什么，比如练字，看书，打算盘等，可是，我却静不下心坐不下来！看别人一个个拎了书包踏上回家的路，我心里酸酸的。我想母亲，想父亲，想我那可爱而又懂事的小妹了！想你是否依然喊了我“义（利）姐”，可怜惜惜地瞅着我，举着手中的数学练习册想要问我什么又不敢的样子。。。。你那副表情让我此时泪流满面。我一向对你很苛求，总是扯直了喉咙喊你“笨蛋”，你一声不吭仍然望着我，可是我怎么不想想你一个才六周岁的孩子做第五册小学书该是一件多么了不起的事情啊！而我每次总是板了冷面孔，一扫平日的文静，恶声恶气地训你：“连这都不会？连这都不会？你会干啥？！”

    小妹你从不记恨我，仍然静静地听了，而后默默地走开，趴到你的小桌子上一笔一画地写去了。我在家的每个日子，总是吵你很凶，连父母有时都看不下去了。而一离开你，却又揪心地想念。

    小妹，你的聪慧和伶俐，远远超过了你所有的姐姐。也许你已不记得你刚上一年级时写的那封“家书”了。那年，你五周岁不到，你写道：大姐，回家吧！我想你！利姐，快点回来吧！咱娘想你，我也想你！

    短短的两行字，扭七别八躺了一纸，当我拿起来念时，泪水朦胧了双眼。小妹，二姐向来善感，而你这成熟的童心让我无法不流泪。

    尽管我平时对你没有半点温情，可你见了我仍然欢天喜地地喊我“义（利）姐”！是我负了你，小妹！我总是嫌你事儿多，一会儿要钱买泡泡糖，一会儿要钱买铅笔，一会儿攀高上低弄翻了母亲的针线筐，一会儿拾片破布压在母亲的缝纫机上站着蹬机弄弯了针头，又存不准啥时候在我的书皮上画满了长胳膊长腿没有肚子没有心肝的小怪人儿，又不知从哪儿弄一根细长棍子把正在下蛋的母鸡从窝里给敲出来。。。。。你一刻也不闲，我而一晌见不到你，又会讪讪地问母亲：“姗姗哪去了？”“谁知道！”母亲总是这么淡淡地说。

    小妹，现在利姐正站在空荡荡的走廊的尽头，望着那渐渐西沉的太阳，任穿过窗户穿过走廊的带哨的风撕扯着满头短发，吹干了那冷冷的顺脸而下的每一行泪水。每次趴在那扇面朝西的窗户看落日，那静美的情愫总是惹得我眼睛湿湿的，可我仍然向往那个孤寂的地方。你还小，还不懂这流泪的滋味，等你有一天远离了家乡远离了爹娘和姐姐们时，你会原谅二姐的脆弱的。

    小妹，1991年9月19日的那个中午你还记得么？我们全家人都在吃饭，你神秘地趴在我身边，悄悄地说：“姐，给你个纸条。”我打开看了好几遍，32开的本子纸，三指宽的那么一条，你用铅笔写了三行字“卓会利同志：你一就走了，我是多么过不去呀。我对不住你。你还回来不回来啦？请收下。卓姗姗”字不漂亮，文句还算通顺，但我心里早已明白。可是，小妹，说“对不住”的应该是我呀！我拚命地往肚里咽面条，还有泪水，可我实在咽不下去了，当着父母和姐姐的面，我随那泪水肆意地在脸上纵横。他们都不吭声，我强作笑颜，含着泪说：“姗姗，咋过不去呀，用劲一跳，就过去了！”本想让大家笑一笑的，而我却哭得更厉害了。

    小妹，我一生都会珍惜你这两封稚嫩的家书的。这感人的小小的心灵，曾装了多少大人们料想不到的东西啊！每每想起，总是满怀的幸福和骄傲。

                                  1991年10月26日下午写于郑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