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风淡月

         我工作的单位由城里般到郊区去了，这到让我有了每天吃完午饭到郊外的青山上、田野间、林荫下、或菜园的池梗边漫步、休憩的机会了。
         这一天，我和几位同事吃完午饭又信步走到这一片田地间。
        正是春播季节，看上去，这一片田地是刚刚被犁过的，种子已被撒入土里。昨夜一场细细的微雨光临了这里，大地散发着泥土的芳香，种子正在土里伸展腰姿，说不定明天一早就破土而出了。
        "咦！苦麻菜！”突然一位同事惊叫起来。我们一同围拢过去。
        近些年，野菜在城里人的餐桌上其地位已被上升到上等佳肴了。它的桂冠很多，一是绿色食品，没有污染，纯野生，纯绿色；二是调剂口味，大鱼大肉已被吃腻了，用它来调剂一下口味，不乏我们的生活水平有多高；三是消毒又败火，吃在嘴里苦森森的，虽味并不很美，但人们还是津津乐道于此。
        久居城里生活，虽然有时也赶时尚去集市花上比吃猪肉还要贵的价钱买回一把野菜来吃，可是这野菜生长在土里那英姿勃勃、昂首向上的样子却也很久不见了。同事们在野地里发现了正在生长的野菜，欣喜若狂，不由分说，便分头寻找起来。一阵惊喜，一阵欢叫，仿佛在向人们宣告：我是新大陆的发现者。
        看着同事们那兴奋的样子，看着采在手里的一棵棵娇嫩的苦麻菜，我却怎么也高兴不起来。远处连绵的山，脚下宽阔的田，田头那条静静流淌的小河，都变成了我童年的记忆。
        我的童年是在山区渡过的，幼小的心灵早已深深打下了大家庭经济落后，小家庭生活困难的烙印。那时靠按人口供应的粮食远不能满足全家人的需要，不谙世故的我也经常跟着哥姐们出去挖野菜用来充饥。至今我还能数上几种野菜的名字呢，什么“苦麻菜”呀、“车轱辘菜”呀、“水芹菜”呀------。家乡的山与眼前的山相差不多，山不高却连连绵绵，很荒芜，没有树，山的那一边有一条湾湾曲曲的小河，叫白沙河，河的两岸长着不算茂盛的水草，野菜“水芹菜”就生长在这水草丛中，哥姐们说：这种野菜最好吃。
        有一次，我跟随哥姐们走出去很远，翻了一座小山来到那条小河边。小河是依山而下，山是傍水而伫。我顾不得为生计去摘采河边的水芹菜，而是被山上那一簇簇野丁香花所吸引。我吃力地爬到半山腰，摘了一大把野丁香花下了山，兴高采烈地随着哥姐们满载而归了。
        母亲看到我们今天采了怎么多好吃的野菜来，也十分高兴，当晚就为我们做了一大锅野菜疙瘩汤，我们都急着吃这美味的野菜疙瘩汤呢。当全家人围坐在饭桌前吃饭时，有人惊讶地说：
       “哎呀！怎么这么苦啊？”
        父亲母亲也十分奇怪。母亲看着这一锅饭，十分心疼，舍不得扔，又吃不得。哥姐们也被吓得不敢吭声。这个情景我一直记忆犹新，但一直也不知为什么那一锅野菜疙瘩汤是苦的。
        事过几十年了，去年，大姐过生日，我们姊妹几个分别从不同的城市来到大姐的住处。当我们坐在一起闲谈时，免不了要回忆过去的生活，回忆父母亲在世时艰辛的一生，回忆父母亲带着我们用野菜充饥，度过那段困苦的日子。这时野菜疙瘩汤为什么是苦的，这个迷才被揭开。原来祸就是我采的那把野丁香花惹的。三姐是知情者，一支野丁香花混进了水芹菜里没有被发现。三姐说，当时她没敢说出真情，怕我挨打。原来这野丁香花又叫野苦丁香花，她紫色的小花看上去美丽又温馨，可其味却奇苦无比。
        那一天我们姊妹几个在一起, 说一阵，唠一阵，俯一阵，仰一阵，哭一阵，笑一阵，我哭得最伤心啦。
        一阵清风掠过，把我从回忆中唤醒，我手捧着同事们挖来的这绿绿的、嫩嫩的苦麻菜，心在想，如今人们把这野菜搬到餐桌上，难道就是为调剂口味吗？是否还应意味着点什么？
        从那以后，每当我休息时再漫步在这田野间、地头边、小河旁、柳荫下时，却没有了那种游山玩水、诗情画意的闲情别致了，而是也在努力地寻找我所熟悉的野菜。我采野菜不是为食它的绿色，吃它的口味，而是让它唤起心底的记忆，让它见证生活的变化，让它使我、我的后代去品尝生活的酸甜苦辣，去品味人生的息怒哀乐。
          野菜花黄满山冈
          让我怜爱让我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