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帮111期作业:短篇小说《亲人》

个人日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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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惊蛰的清晨,当和煦的第一缕晨光透过窗帘映照进重症监护室的时候,ICU病房难得闲静下来,除了心电监护和氧气系统略微发出一点声响,整个大厅安安静静的,没有一丝呻吟和慌乱。尽管职工医院被辖区政府划归为二类医院,ICU病房的值班护士们劳动强度依然很大,她们一对三,甚至一对五,整个晚上不停地核对和记录各种参数,来来回回地穿梭在病床前,随时还要应答伤患家属的各种责问,难得拥有这片刻的安宁。疲劳至极,劳累一夜的护士们终于可以坐在板凳上喘口气,喝杯茶水了。

大厅的右侧方向,8号病床的患者慢慢地睁开睡眼,房梁上的天花板在他眼前晃晃悠悠地摇摆不停,一会向左,一会又向右,翻滚不停。他的大脑恍恍惚惚的,像是做了一场恶梦,刚刚经历过什么重大劫难似的。粉白的墙体,鹅黄色的窗帘,床头前摆放的各式各样的仪表设备,直觉告诉他,这是一个陌生的环境。一个显示屏正“咚、咚”地发出脆鸣,勾画着几条波浪起伏的明亮线条,从左向右有节律地跳闪着。他大惑不解,吃惊地询问自己,这是哪啊?我怎么睡在一个类似医院的陌生地方?一连串的问号,在他的脑海中不停地翻腾。

ICU病房的病床一般分为前后两截,前半部分略呈20度上仰,躺在床上,病人们不用抬仰颈脖,就能非常方便地观察室内的一切摆设。环顾四周,重症监护室大约住着五、六名伤病患者,病人和家属们都在熟睡,没有人留意他的苏醒。双眼渐渐不再那么眩晕了,病人恢复视力后将视线漫回到自己的8号病床,令他惊讶的是,病床的另一角,一个身着春装的小巧漂亮的女人正蜷缩在他的脚边打瞌睡。那小巧的女人大约三十五岁左右,看不清面貌,但她身材灵巧,体态轻盈,衣着打扮十分得体。8床病人定眼观瞧,女人的头发是浅褐色,发鬓高高挽起,圆圆的脸庞微微透红,睡姿十分乖巧。这个小巧女人坐在板凳上,双肩趴在病床的一角,肩膀一起一伏,呼吸非常均匀。刚刚苏醒的病人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这个白皙女人的体貌特征是那么的眼熟,仿佛随口就可以叫出她的名字,可是话到嘴边,却无论如何想不起她是谁?

她是谁?我又是谁?一连串的问号,令患者的头颅感到一阵疼痛。他用力撑起身子,想好好地打量一下这个熟睡的女人,令他意想不到的是,一个简单地支撑动作居然令他气喘吁吁。他长吸一口大气,奋力向上抬拉起僵硬的身体,由于动作太过“勇猛”,一不留神,腿脚绊醒了那个漂亮的女人。

女人从床角边站起,露出甜甜的笑容,用轻柔的声调说道:“宇明,你醒啦?”

“宇明?”这是我的名字吗?半起身的病人目光里透出迷茫,不知如何应答。

“护士,8床的病人恢复意识了。”漂亮女人露出一脸的惊喜,连忙向护士值班室走去。

一分钟过后,一位顶着三角帽的蓝衣天使走了过来,她的眼睫楚楚动人,双目十分清澈。

8床周宇明是吧?先量下体温,哪儿不舒服的话就告诉我们一声。”

“就是头有点重,什么都想不起来。”

那陪护的女人接过温度计,轻轻地掀起棉被,将体温表塞入宇明的腋下。周宇明这才发现,薄薄的单被下面,自己正赤身裸体半躺在床上,因为导尿管的缘故,屁股上连条裤叉都没有穿。

“宇明,你出了车祸,头部受到撞击,已经昏迷30个小时了,你能想起这些事情吗?”女人的嗓音很细,话语极为亲切。

“车祸?”宇明摇了摇头,表示脑海中没有一丝印象。

五分钟过后,那眼睫明亮的护士小姐查完体温后温文尔雅地说道:“你的恢复情况良好,体温正常,说明肺腑内脏没有炎症。一般头部受到创击的病人,或许会有一段暂时失忆的过程,观察几日,看看效果。哪儿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让家属告诉我们,不用怕。”

当护士把病情简单介绍完毕,宇明瞧见他的“家属”露出一脸的宽慰笑容,想必在自己苏醒之前她一定在为他的伤情担忧。如今护士说一切安好,她的脸庞流露一种自然而然的亲切笑容,十分和善。

整整一个上午,宇明一边打着吊水,一边努力思索着有关车祸的来龙去脉,可是无论如何努力,均无功而返。在他试图解开迷团的同时,他的家属就围绕身边,一会替他擦脸擦手,一会儿起身呼叫护士更换吊瓶,照顾得非常体贴。

 “嫂子,我哥醒啦?”

一个步伐矫健的青年男子走到床前,看见亲爱的哥哥从昏睡中恢复清醒,眼神中流淌出喜悦的光茫。这大个子青年名叫周宇强,比宇明小五岁,前一天晚上,接到交警的电话后他慌里慌张地跑进医院,为哥哥办理了住院手续。兄弟俩亲热地握了一下手,弟弟的手很温暖,令人舒适。虽然还是一团迷雾,但宇明十分坚信,这个称呼他“哥哥”的英俊青年生活中一定与自己走得很近。

 “哥,你出了车祸,挺吓人的。还好,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说完话,男青年又从正面仔细观察了一下周宇明,除了脸部有些浮肿,额头的擦伤并不十分严重。他试着用手探了探哥哥的前额,想知道哥哥的身体是否有低烧现象发生。

宇明的反应有点迟钝,他的家属连忙插话道:“宇强,医生说你哥处于暂时的失忆之中,还需要观察几天,先别急。”

“嫂子,这一天一夜辛苦你了,你回家洗洗,休息一下,我来陪陪我哥。”

“宇强,那我先走啦。”漂亮女人又一次露出甜甜的笑容,然后飘然而去。

“宇强,告诉我,她是你嫂子吗?你嫂子叫什么名字?”

宇强笑了,低声说道:“这辈子,我就这一个嫂子,嫂子叫夏荷,夏天的夏,荷花的荷。”

“哦。”

兄弟俩这一问一答,像是小朋友过家家似的,天真可爱。邻床的病患家属们一同笑了起来,笑声充满善意,没有一丝责备。周宇明的脸红了,他挠了挠头,颇有点难为情的样子,是啊,他连自己的妻子都忘了是谁,怎能不脸红。

宇明还没来及与弟弟多说话儿,便被病房外的嘈杂声打断了。

“快,抬到床上,抬到床上。”在值班护士的嘱咐下,几个壮小伙正搀着一个满脸缠着绷带的肥胖男子,吃力地往6号病床走去。

小青年们神情紧张,小心翼翼地抬挪着沉重的身体,一个20多岁的年轻女子一路哭哭啼啼,嘴角不停地抽搐道:“爸,爸。”

那个胖男人从鼻梁上方开始,包括面颊及眼部全部缠满了绷带,一层又一层,左边的太阳穴由里外向渗着一抹鲜红。待中年男人被置放到病床后,两位手脚麻利的护士随即展开清创工作,在她们灵巧的双手下面,配药、注液等动作一气呵气,没有一丝拖泥带水的现象,两分钟过后,氧气管和吊水针头迅速地注入患者体内。

“按住他的双手双脚,不要让他乱动,让医生检查他的状况。”

由于视线被困,双手双脚又被人死死地按在床板上,那血迹斑斑的中年患者只能通过摇头的方式来诉说自己的要求。胖男子的右手突然被甩脱了,他从病床上挺立起身子,喉咙里“呜呜”地发出怪响,伸手想摘下嘴巴上的氧气面罩。

 “摘下氧气,检查患者的呼吸道有无残渣异物。”值班医生冷静地吩咐下去。

“爸,爸”,此时此刻,除了那年轻女孩发出撕心的哭喊声,整个ICU病患家属们全部保持安静,都把注意力转移到这名头部创伤的患者身上。大患大痛面前,每个人的脸庞都写满了纠结,不知如何是好。

医生的话就是命令,一位有经验的中年女护士迅速地摘除面罩,然后从托盘中抄起一个小小的银色夹钳,慢慢地伸进患者的气管中清夹杂物。一条长长的菜叶被铁钳夹出,扑鼻而来的还有一股变了味的酒菜味道,令人作呕。经过白衣天使的一番紧张忙碌,肥胖男人终于安静地耷拉下脑袋躺在病床上呼呼大睡了,模样再也不像刚才那般恐怖狞人。

亲友们长长地抒了一口大气,关心之余,一位上了年纪的老者又低声责怪道:“喝了这么多酒,还斗胆骑摩托车,自作自受啊。”

女孩渐渐止住了颤抖的哭声,擦干泪水,慢慢恢复理智。

这个小小的“插曲”深深地感染了宇明、宇强兄弟俩,何时何地,一个人的生死不单单关联着他自己,每个人的背后都有一帮亲人在时刻牵挂着你,他们都在为你的安危着急发狂。

宇强去食堂给哥哥买了一份他爱吃的炒鸡蛋,吃完饭兄弟俩又拉了一会话,把车祸的情况从头至尾述说了一遍。兄弟二人都连说庆幸,上帝保佑他大难不死。

8号病床的家属,请给病人清洗一下尿道,防止感染。”一名身材矮小的护士拿了一团沾满药水的棉球,踱步走到他们床前。

“宇强,让我来吧。”周宇强刚把托盘捧在手中,便听见刚刚进门的嫂子低声吩咐道。

“宇强,你先去单位上班吧,明天再来。”

“嗯,好,哥,保重,下班后我去交警大队一下。嫂子,回见。”

宇明又一次的难为情起来,浑身上下,除了医疗设备和导尿管,他片甲未留。当着这么多的陌生面孔,让一个女人用棉球给自己擦洗尿道,无论如何都令他极为难堪。

夏荷弯下腰,稍稍地掀起床单的一角,然后压低头颅,用棉球轻轻擦洗导尿管与身体接触的地方。擦洗完泌尿口,夏荷又用热毛巾捂烫了一会他膝盖的青淤处,据说热毛巾可以促进血液循环。

宇明生平第一次住院,从没有经历过这种特殊的场面,他的耳廓越来越涨,越来越红。虽说夏荷是他的妻子,众目瞪瞪之下,她能如此细心地照料自己,端水端尿的,没有一点责怨,真是难为她了。

“夏荷,辛苦你了。”

 “没什么,生病了,大家都这样。”

“年轻人,别不好意思,生病住院哪有这么好的。”7号床的病患家属,是一位银发大娘,她的老伴因为脑溢血,已是第二次住进ICU了。她在一旁安慰道:“养好病,回家让你媳妇好好地休息休息,到时你再多忙乎忙乎。”

病房里的患者有老人,也有壮年人,他们都不是普通的外科病人,大多都是被亲朋好友抬进病房的急重患者。躺卧在狭窄的木板床上,他们的父母、伴侣、儿女无一不为他们的康复默默地奉献着,细心地照料他们,陪伴他们,无怨无悔。

当夏荷端起痰盂转身离去的时候,那银发大娘又一次赞叹道:“你媳妇对你真好,在你刚住院的那会,你不知道她是多么的紧张呢。这两天,她忙里忙外的,你也看见了,家里有个病人,不知道要操多少心呢。”

“大娘,你说得对,这回生病住院我才知道,亲人的陪伴是多么重要。”

又过了一天,一觉醒来,宇明明显感觉自己的肌腹轻松了许多,双臂再做支撑动作时胸口再也不像昨日那般英雄气短了。

 “宇明,公司的伙计来看你了。”换完药,查完房,妻子夏荷引领着几个探房的同事轻手轻脚地踏进病房。

闻听有人前来探望,宇明显得十分高兴,他“肥胖”的脸庞堆起灿烂笑容,热情地招呼着大家。寒喧完毕他又充满歉意地说道:“医生说我暂时失忆,所以想不起来你们的名字了,大家勿怪啊。”

“哈哈哈,这样好,以前的那些鸡毛蒜皮啊,忘了更好。”随着刘师傅的话语落地,一帮青年男女们同时笑出声来。

“哈哈哈。”

“真不好意思,连个坐的地方都没有”夏荷在一旁愧疚地说道:“等你们周主任病好了,让他请大伙喝酒。”

“好,等周主任病好了,我们不醉不归。”

一个戴眼镜的年轻人,像是开玩笑地说道:“嫂子,这是重症监护室,我们就不多打扰了,周主任有你照顾,大伙放心呢,比那……

旁边的刘师傅赶忙用胳膊肘顶碰了一下那小四眼,急忙插话道:“是啊,我们就不打扰周主任休息了,这是张总挑选的花篮,让你好好养病,让我们代表公司向你问好。”

“好,大家慢走,我这还露着风呢,就不送大家了。”

“哈哈哈。”众人忍俊不己,又是一通大笑,都被周主任的幽默逗乐了。

夏荷将一帮伙计送出房门,客气连连地说道:“大家慢走。”

前脚刚把朋友们送走,ICU监护室马上“迎来”一个从高空坠落的农民工。农民工兄弟三十来岁,全身多处挫伤,抬进病房时他神智昏迷,手臂上全是鲜血,口鼻腔还不断地向外溢血。医生和护士们随即展开急救,吸痰,止血,快速输血、输液,纠正休克,气管插管接呼吸机辅助呼吸,经过一个小时的紧张抢救,年轻的农民工终于恢复了一点知觉。

医护人员紧张有絮地抢救病人,病房中的其他病人和患者家属也都同样的紧张万分,所有的人都在心里默默祈祷,希望幸运女神再能眷顾年轻人一回。

“病人家属在哪?”沉着老练的护士班长环顾四周,希望有人站出来应答。

“我们是他的老乡,家属都在祈蒙山区呢,一时赶不过来。”一位灰头土脸的老乡上前一步,恸恸地低声答道。

“马上联系病人家属,以便配合后期治疗,病人苏醒后第一想见的就是家人。”

“打过电话了,估计明后天能到。”

夏荷与周宇明手拉着手,内心十分惶恐,生怕农民工兄弟有个三长两短。作为地远山偏革命老区的农家子弟,真不知道,他的亲人是否能应对这场突变,能否在最短的时间内赶到职工医院。在宇明的眼中,医生和护士抢救农民工的紧张过程尤如是抢救自己的一个翻版,可以想像,蒙遇车祸的当晚,医护人员们必是这般忙碌。

三天的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病床上的周宇明,因为有了妻子的陪伴,倒也不觉得多么烦闷。胸口上的各种仪表线路虽然还没有摘除,但他的手脚却可以自由的活动了,可以翻翻书,读读报之类。在夏荷的细心照料下,他的状况明显好转了许多,头颅已经不再感到那么疼痛了,脸庞的浮肿十分清楚地消褪了大半。三天里,ICU这个“大杂院”的变化还是蛮大的,银发大娘已经牵着她老伴的瘦手出院了,走之前还拎了一篮子鸡蛋送给夏荷,说是给宇明补补身体。那骑摩托车摔伤的中年男人伤情已经稳定,女儿转悲为喜,开始用乐观的情怀看待父亲的病情。只是,6号床刚刚入院的那名从高空坠落的农民工,仍在生死边缘挣扎徘徊,而他的亲人,尚在几千里之外的祁蒙山区,不难想像,亲人们正火急火地往这个城市奔驰。短短的三天,躺在病床上的周宇明像是经历了一次特别严厉的捶打磨练,头脑开始大彻大悟,骨髓里迸发出强烈的愿望,出院后一定要善待生命,善待生活。生死就在一瞬间,命没了,一切都没了。

大院里的桃花开了,花香溢人,有位探亲的小朋友折了一束桃花早早地踏入病房,鲜艳的花蕾随即吸引了众人的眼球。夏荷帮宇明擦洗完下颚,她又将床头前的卫生打扫了一遍,顺道连邻铺的垃圾都一并清扫了。当所有的一切都忙碌完毕,美丽的夏荷才重新坐回宇明的身旁,告诉他家里的一切都好。有关老人、孩子还有家乡的一切,夏荷都认认真真地给他讲述,希望用亲人的“呼唤”能早一点唤醒他对往事的美好回忆。

主治医生姓杨,四十露头,面色和蔼,是职工医院有名的急救专家。他认真地检查和记录着各个床位的患者病情,他是那么的耐心,不时地低下身子,详尽地询问伤员的感受,包括饭量有没有增加这样的细小情节。来到8号病床,杨医生翻了翻病情诊断,然后吩咐护士将周宇明的导尿管摘除。杨医生先是撑开患者的眼皮仔细辨瞧瞳孔的颜色,看完心肺电图后他又给周宇明做了几项常规检查,最后命令他的病人挥挥双臂,扭扭腰,仔细询问有没有疼痛感之类。宇明摇了摇头,以示一切安好,他笑着向医生问道:“什么时候可以出院?”

“脑组织看来没有受到伤害,待我和陈主任将你的CT再复检一下,才能最终确诊。明天给你转到普通脑外科观察两天,一会让你的爱人去住院部办理一下手续,明天转到普通病房。”

听说身体已无大碍,周宇明的心情立刻变得舒畅起来。

“医生说我没事了”说完话,眉宇飞扬的周宇明搂着身旁的妻子,兴奋地吻了一下她的前额。

夏荷的脸“腾”的一下红了。

“可是,以前的事情,我还是想不起来?”刚刚像小孩那般手舞足蹈的周宇明,眼神又突然变得黯淡下来,唉叹一声,情绪显得十分低落。

“医生不是说了嘛,脑神经需要慢慢恢复,有的人需要一两天,有的人需要一星期,而有的人需要几个月。待你回到家里,回到熟悉的环境里,随时都有恢复记忆的可能。放心,医生说了,轻微脑振荡在医学上是常见病,一般不会留下大碍。”夏荷耐心地劝慰着宇明,二人额头贴着额头,眼神十分亲妮。

宇明蜷腿坐在床沿上,而他美丽的妻子夏荷则一边帮他剪脚趾甲,一边与他慢慢说些家常话儿:“宇明,那年我们在淮河边踏春,也是惊蛰后不久,家乡的桃园真美,好一片广阔田野……”夫妻俩聊完病情,开始追述他们初恋时节的浪漫情怀。

妻子的话让宇明有所感触,他面带笑容和蔼地说道:“医生说我没事了,要不我们现在去大院溜达一圈,看看桃花吧?”

听说8床的周宇明恢复了健康,明天就要搬出ICU病房了,病友们立刻向他送来真诚的祝福。这是一个特殊的小群体,短暂的“相聚”,甚至大多数病友都还来不及记住对方的姓名,他们就要分手了。人是最奇妙的感情动物,不需要任何交往,人与人之间都可以如此迅速地结下深厚友情。所有人都明白,住进ICU的患者都不是普通的病人,几乎每个人都经历了一番生死搏斗,有的人顽强地战胜了病魔,康复出院;而有的人却将生命永远定格在了ICU病房,留给亲人的是那无法忘怀的悲伤痛。挥手之别,每当有人健康出院,病友们都会露出亲切和蔼的笑容,目送他们踏出病房。大家没有轰轰轰烈烈地拥抱,只须一个简单的挥手,一句简单的祝福,一个会神的微笑,所有的一切都概括了。生命,没有比生命和健康再美好的东西了,只有经历过生死劫难的人才能深深体会,生命是多么的可贵,亲人的陪伴又是多么可贵。亲情,永远是人类无法缺失的东西。

 又是一个美妙的早晨,情绪高涨的周宇明固执己见,非要自己洗手洗脸,不许别人帮忙。夏荷拗不过他,于是端着笑脸,由着他的性格去做些力所能及的小事情。

刷牙、洗脸、早餐,当这一切忙碌的差不多了,夏荷像是有什么心事,皱起眉向挥臂扭腰的宇明说道:“宇明,家中有事,我回家一趟,医生查房我就不来了,宇强会告诉你一点事情。”

“好,我已经没事了,你回家补睡一会。”听说夏荷有事要离开,不知为何,宇明的心里格登一下,说不清楚多么惆怅。短短几天的亲密接触,在妻子无微不至地照料下,他的内心产生一种难以割舍的微妙情节,一分一秒都不想与妻子分离,伤痛面前,他们夫妻的感情仿佛又递进了一层。他暗暗许下诺言,今生今世,一定要好好地报答妻子,让她过上无忧无虑的幸福生活。

弟弟宇强把哥哥的物品搬入了普通病房后,却没有劝告哥哥上床休息,而是低沉着脸拉着宇明的衣袖来到楼道的拐角处。

“哥,我有话要问你,你必须老实回答。”

“宇强,什么事情,这么严肃?”

“哥,你是真忘了?我问你,为什么同我嫂子离婚?那个小妖精难道就这么让你执迷不悟?”

“离婚?宇强,你说什么?什么小妖精,我听不懂?”

“哥,我不想提那小妖精,你生病这些天,那小妖精来看过你没有?没有,她没有来看你一回,她的头脑中整天想着的无非是你的钱而己。可嫂子呢?夏荷嫂子她忙里忙外地侍候你,帮你洗澡,帮你换药,她图的是什么?也是你的钱吗?这些,你统统想过没有?”

“宇,宇强,你是说,我与你嫂子离婚了?这,这不可能啊?”哥哥宇明突然变得结巴起来。

“哥,嫂子今早告诉我,说你已经基本康复了,已经不需要她的照顾了,她已经买好车票,今天中午的火车,傍晚就能回到安徽了。哥,有关嫂子的事情,该怎么挽回你自己决定吧,我也不多说了。”

周宇明的头颅像是爆裂似的疼痛开来,天晕地旋,异常得沉重,像是又一次遭受猛烈撞击。弟弟的话他没有理由不信,因为他是自己的同胞骨肉,绝不会欺骗自己。住院的这几天,他从骨子里感受到亲情的重要性,血浓于水的感无从取代。人世间,当你遇见无法逾越的困难,唯有亲人的陪伴才能从内心深处去鼓励你,安抚你,令你淡定从容,勇敢的面对一切。可如今,在他即将恢复健康,重新融入到甜蜜的生活中时,自己的亲人却要离他而去,突来的变化,怎能让他不难过,不伤心?

宇明已经没有心情去留院观察了,他像一头发了飙的公牛,拖着一瘸一拐的伤腿赶到了火车站。虽然他还没有恢复记忆,但他的脑筋和判断力已经回到正常思维,他从弟弟宇强那儿闻听噩讯,方知自己犯下弥天大错。思考再三,唯有当面解罪,方有挽回的余地。

“呜­……”列车隆隆,车厢中的周宇明面庞微肿,神色庄严,脑海中反反复复思索着同样一个问题,回到安徽以后究竟该如何向夏荷承认错误。至于为什么与夏荷离婚?小妖精又是谁?但凡这一切虽然他还没有办法表述清楚,孰是孰非已经无须再细赘了,最重要的是他不能失去夏荷,不能失去至亲的亲人。

天近黄昏,铁路两旁的林林木木都开始模糊起来,远处的村野里,已有灯光灿明。

“夏荷,我亲爱的夏荷,你会原谅我吗?”

车轮飞滚,1154次列车载着周宇明无限的愧疚和深情,正飞快地向江淮平原驶去。






文章评论

慕雪倾城

大罗越来越像个专业写手了,加油[em]e160[/em]

☆雅典娜☆

真的很不错,力挺矿工[em]e179[/em][em]e179[/em][em]e179[/em][em]e179[/em]

踔风

很精彩!一波三折,有亲情也有思考[em]e179[/em]

天.涯

[B][ft=,,punctuation, 微软雅黑, tohoma][ft=#444444,1,仿宋_gb2312][/ft][/ft][/B]那小巧的女人大约三十五岁左右,看不清面貌,但她身材灵巧,体态轻盈,衣着打扮十分得体。8床病人定眼观瞧,女人的头发是浅褐色,发鬓高高挽起,圆圆的脸庞微微透红,睡姿十分乖巧。[B] 看不清面貌,却能确定她有35岁;既然看不清,怎么又有圆圆的脸庞?还有ICU重症病房,家属是不能陪床的,还有那些抢救,也不可能在病房里进行。 还有他的失忆,怎么能一下子,确定那个叫他哥的人,就是他的弟弟,作品题材不错,结构也好,只是忽略了细节。 说得不对的,见谅 [ft=,,punctuation, 微软雅黑, tohoma][ft=#444444,1,仿宋_gb2312][ft=,4,][/ft][/ft][/ft][/B]

天.涯

如果你想说明,第三者插足了婚姻,安排上,不能写成已经离婚了,按常理,他出车祸,第一时间知道的是他的身边人,也就是现任的妻子。而不是前妻。何况那位前妻,与他还不在同一城市。

笑谈中

立意挺好,众多场面铺开得自然有序,生动逼真,很佩服老弟的妙笔生花。只是在情节处理上还应斟酌,如果真的变得失去记忆,连自己的小情人都毫无记忆了,那岂能记得前妻?又怎能在如此重大车祸伤后就单身远出,岂不有悖常理。个别用语也有不恰之处,如“屁股上连个裤衩都没有穿戴” 在这里用一个“穿”字就可以了吧,另外裤衩的量词是“条”而不是“个”。所言不当之处,还望海涵[em]e183[/em]

枫随心动

不错的小说,矿工这次突破了以往的风格,欣赏学习了!

北斗娃

文章的情节是否合理暂且不说,看完了矿哥的文,感觉矿哥确实是一个唯美主义者。对icu病房的医护人员的救治描述,对文中出现的各个人物的到访情节和神态语言,对女主人公以德报怨的热诚守护,对医院病友之间的患难与共……无一不浓墨重彩地体现了这一点;文章虽着力想表现一对夫妇通过这样的患难重新又花好月圆,顺便也告诫一下读者珍惜自己的身边人、眼前人的这样一个意图,可是却在由亲人到陌生人之间的过渡中巧妙升华到不是亲人却胜似亲人的这一美好和谐的社会主题,这恐怕才是作者真正的写作目的……由此可以约略的断定小说最少有两条线索:主人公的病情发展状况很好的促进了他们感情的愈合,也算是弥补了在很多人看来都无法弥补的遗憾;此外作者还用了大量的环境描写,不仅极其恰切的烘托了主人公和各个人的心境,而且还推波助澜地让故事达到一个个新的制高点。至于结尾的主人公不顾病情去寻找自己的爱人,其实在现实生活中也不乏真人实例,不足为奇,倒是更能反衬出主人公决心找回真爱的勇气可嘉,为全文增添了感动人心的力量,语感较好,运用了好多侧面烘托的写作手法,达到了非常好的艺术效果,至于不足,我就不说了吧,有那么多人“拍”你,没蒙就不错了,嘿嘿,文章的取材非常典型,真实的再现了矿工和农民工兄弟们的悲苦命运,这也正是作者所要讴歌的对象吧,娃娃水平有限,欣赏仅止于此……向矿哥学习了!

文颦

矿工还是有些心急:病人苏醒对周围的观察有些心急;知道真相后对前妻的追随也有点心急!说归说啊,在我看来已经很好了,最起码我是写不来这么精彩的!加油哦!

紫箫

矿哥的小说越来越精彩了,情节曲折起伏。赞一个![em]e163[/em] [em]e179[/em]

紫箫

我父母是医生,我从小在医院长大,对医院很是了解。对于作品,我有几点小建议:一、ICU(重症监护室)是不允许家属探视的。你所写的,应是“急救室”。二、对于一个昏迷了几天的患者来说,才出了急救室,转普通病房,是不可能去远门的。且不说医院不允许,家属也不可能放心呀。矿哥心太急了些。[em]e112[/e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