观音热线,心理疏导热线的另一端是亲切的和尚

佛缘静闻

 

转自:佛教文化杂志 文、图/华程 刊载于第125期《佛教文化》

三十岁的苏伟坐在窗前点燃了烟盒中最后一根烟,望着窗外已经起早赶集的小贩和桌上歪倒的安眠药瓶,他深深地感到绝望——自己已经连续36个小时没有睡觉了。


长期的抑郁让苏伟无法入睡,药物早已对他不起作用。黑夜带给他的,只是无数个烟蒂和血红的双眼。幸运的是,他拨通了西园寺观世音心理疏导热线,遇到了界文法师。

“师父,我觉得我自己没救了”

“他电话中的语气非常的低落和沮丧。开口第一句话就是‘师父,我觉得我自己没救了,看不到希望。’”界文法师至今对苏伟第一次来电的情形记忆清晰。



在热线里,苏伟断断续续告诉界文法师,他从小生长在一个暴力家庭。父亲长期酗酒,醉酒回来便对自己的母亲拳打脚踢。已经不记得有多少次,熟睡中的苏伟被父母的争执声吵醒。“我们离婚吧。”母亲受不了父亲的打骂与恶习,抛下了年幼的苏伟,离开了这个家。独自跟着父亲生活的苏伟,也少不了父亲的拳脚相加,身上的淤青经常要好久才会褪去。


从职业学校毕业后,苏伟找到了一份打杂工。逼仄的工作环境让他觉得没有前途,干了不到一个月,苏伟就辞掉工作,在社会上游荡。年少时的家庭生活让他的脾气性格变得敏感而脆弱,经常因为言语不和与朋友吵得不可开交,而每当伤害到他人后,苏伟既后悔又自责,“我是不是有罪?”他经常这样问自己。许多朋友都因为受不了他的火爆脾气离他而去。


没有朋友,又没有收入来源,苏伟的意志一天天消沉下去,最终发展成了抑郁症。失眠的症状尤其突出,经常躺在床上望着窗外的太阳缓缓升起。大量的安眠药也无济于事。


长期的严重失眠让苏伟意识恍惚,一度徘徊在自杀的边缘。

得知苏伟的情况后,界文法师便介绍给他一个关于慈心的禅修方法。让苏伟每天睡觉前听一段关于慈心的录音。“要对自己修慈爱,同时对一切众生修慈悲心。

挂断热线后,苏伟便遵照师父的教诲,跏趺而坐,倾听禅修录音。“刚开始身体非常酸痛。”强烈的生理反应差点让苏伟放弃。不过坚持了一段时间后,他的睡眠质量便逐渐改善。


“他的悟性不错,改变也非常快。第二次打来的时候,失眠的症状就好多了。”之后的两个月,苏伟多次拨通了热线电话。界文法师在倾听他内心声音的同时,也在循循善诱,不断树立起苏伟对于生活的信念。“一方面,我让他修慈悲心,一方面也在不断鼓励他,陪伴他认识到自己生命中的积极面。”



随着时间的推移,苏伟主动在家中设了一个小小的佛堂,遵照师父的指引,在家中拜佛,做一些忏悔。“没有佛像和佛经,我就想象面前站着界文法师。”持之以恒,每天一小时,既锻炼了肉体,又荡涤了内心。


半年之后,苏伟的抑郁症也痊愈了,重燃了生活的信心。去年年底,苏伟娶妻生子,有了一份稳定的工作,一切也都步入了正轨。

“我们可以为社会做点什么?”

像苏伟这样的例子,几乎每天都存在于西园寺观世音心理热线的电波中。热线办公室桌上的接听统计表已达几百页之巨。


早在90年代初,作为发起人之一的成峰法师在《法音》杂志中看到一篇有关佛教弘法的论文。文中介绍,我国台湾地区的寺院,几乎都有一条对外开放的电话热线——旨在用佛法智慧,解决众生烦恼。


后来, 成峰法师来到了苏州西园寺戒幢佛学研究所,在多年的学习和工作中,他越来越认识到有效解决佛教信众及社会民众心理问题的重要性,因此便萌生了在寺内开设心理热线的念头。这个想法得到了弘法部的界文法师与廖乐根居士的赞同。他们一致认为,“一方面佛法同心理治疗有颇多相通之处——都是为了治疗众生的烦恼;另一方面,部分佛教徒也会遇到与其信仰相关的一些困扰,需要一个排解与疏导的渠道。”



如果说这在当时还只是一个想法的话,那么,2008年汶川大地震就将这个想法变成了现实。“大多数人对于佛教都有很深的误解,认为佛教就是关起门来念经。


我们就想运用自己学到的佛法为社会做一点事情。”于是,心理热线的启动工作正式开始了。这项计划得到寺院方丈普仁法师和戒幢佛学研究所所长济群法师的肯定。2008年6月,观世音心理疏导热线在寺院内外众多力量的襄助之下正式开通。



考虑到来访者的实际需求,热线于每周二、四、六晚间7点至9点对外开放。“来电者白天有诸多不便,晚上回到家后,可以更加方便地拨打这个热线。”由于白天还要在佛学研究所教授课程以及操持寺院的其他事务,热线接听团队便没有了节假日。


“不能作为普通的心理问题来对待”

作为一名佛教徒,刘梅正是在热线成立当初与之结缘的。研究生毕业以后,她在西南某高校担任辅导员工作。由于平时工作较为轻松,为了让自己的心灵有个寓所。她在朋友的介绍下,开始研习佛法,不久之后便皈依佛门,成为一名在家修行的居士。由于地域的偏远,刘梅所在的城市几乎没有一所正规的佛教道场。互联网便成了刘梅了解佛教信息,结识佛友的主要渠道。日常诵经的文钞也只能从网络下载,自行打印成册。


2009年春节期间的一个晚上,刘梅没有如常人一样坐在电视机前。她关上了卧室的房门,拿出一串念珠,盘腿开始打坐。倏忽间“砰”地一声巨响,窗外传来鞭炮的响声。正在打坐的刘梅立马吓得大叫了起来。心跳加速,双手不停地颤抖,额头上也渗出了涔涔的汗珠。刘梅立马把念珠和经书收起。那一晚,刘梅没有睡着,耳畔不断回响着那声巨响。



春节假期过后,她把这段经历告诉了网络上同修的佛友。佛友告诉她,“这是一个干扰你的魔障。”从此以后,刘梅就开始对声音产生了纠结。



“出门上街的时候,听到街上汽车的鸣笛声,店铺里播放的音乐声,我都觉得它们如恶魔一样干扰我。”对于生活中正常的声响,刘梅都感到恐惧不安,完全失去了正常生活的能力。家里人看到刘梅心力交瘁的样子,煞是心疼,便把她送到了医院。看到诊断单上的“精神分裂”。刘梅只好被迫终止了自己的修行,开始接受专业的精神治疗。


在药物的作用下,生理上的症状倒是没有了。但刘梅的内心却异常苦闷。无奈之下,她又开始了禅修。可是,当她拿出经书的那一霎那,耳边又想起了恼人的鞭炮声。一时间,刘梅身心焦虑,进退维谷。这时,她想起了在佛学论坛上阅读到的一个关于心理疏导热线的帖子。


“师父,我得了精神分裂。”刘梅照着帖子上公布的电话号码,拨通了观世音心理热线。电话那头的界文法师听到刘梅的描述,便开始询问她的病情。“刚开始听到她说自己是精神分裂,我觉得事情还挺严重的,想让她去专业的精神卫生科去治疗。不过,在后来的交谈中我发现,她的问题是不能作为普通的心理问题来对待的。”“这是一个佛弟子如何建立正见正觉的问题,佛教的正信足以解决它。”



明白问题的症结,解决起来就相对容易多了。界文法师在电话中对刘梅说:“您听得到我说话的声音吗?”


“听得到,师父您讲。”


“其实,声音并不可怕,它的本质是无常的,每一个声音在生起之后,紧接着就会消失。比如说,你现在听到我说的每一个字都在灭去,如果第一个字不灭去,你也听不到第二个字。周围的风声,关门声,你听听是不是也是这样的?”


刘梅放下电话,回味着刚才的通话,倾听着周围那些声音的生生灭灭,忽然发现声音不再那么可怕,体验到它们的无常,反而让心里感到从未有过的空灵和寂静。多次电话来往后,热线帮助她建立起了对于佛教的正确见地,刘梅也慢慢地解开了束缚在心中的那个结。


生活已经回归正常的她,对心理咨询产生了浓厚的兴趣,目前也考取了心理咨询师的上岗证,为自己的学生排忧解难。

热线接听团队经常就治疗方案进行探讨。

“一扇不关闭的门”

迄今为止,热线已走过了五个年头。热线的服务范围也从学佛人士扩大到了普罗大众。“佛教徒和非佛教徒各占一半吧,虽然没有确切的统计数据,来电的求助者已经超过了几千人次,还有少数还是从国外打来的。”


在多数人的印象中,接热线似乎很简单。一门电话,一支笔,一个本子就足够了。其实,“我们的热线提供一扇不关闭的门,通过热线无法解决的问题,也可以亲自到寺院里来寻求面谈。”


黄贞是一位国企职工,已近耳顺之年。唯一的儿子原本在上海读研究生,由于在学校精神病发作,2010年被学校劝退,赋闲在家。


2011年的一天早上,黄贞一家人在桌上吃早饭,看到儿子的桌上、脚下都是米粒。她忍不住说了几句:“阿明,和你说了多少次了,吃饭要干净,那么大个人了,要说多少次。”说罢,黄贞便放下碗筷,出门上班去了。


黄贞没想到的是,原有精神病史的儿子被母亲责备后,情绪失控,竟然吞服安眠药自杀了。丈夫下班回家发现儿子卧倒在地上,身体已经凉了。“阿明……”黄贞跪倒在儿子的尸体前,失声痛哭。


儿子火化后,没有马上落葬,骨灰盒就放在儿子的书桌上。丈夫将儿子的死因归咎于黄贞,不久便搬出家门,与黄贞离婚了。


“我那个时候一人独居,每天起床后就是对着儿子的照片说话。茶饭不思,夜不能寐。晚上睡在儿子的床上,整夜整夜地落泪。”黄贞回忆道。


这样的日子没持续多久,她便由于低血糖,昏倒在办公室。


万般痛苦之下,黄贞拨通了西园寺的热线。“当时她打来的热线的时候,听得出来她的内心是极其痛苦的。”廖居士当晚接到来电以后,没有做过多的言语治疗,而是守在电话机旁静静听黄贞诉苦。“她是一个失独者,我们第一时间能做的就是陪伴和倾听。时间到了呢,就提醒她早点休息。”几次电话往来后,黄贞提出要求面谈。


在面谈中,对于儿子的去世,廖居士对黄贞反复提到这不全是她的错,儿子原先是有病史的,这是无法控制的。“如果儿子能够重生,你希望他看到你这样吗?”经过一下午的面谈,黄贞的神情柔和了许多。


几次面谈过后,黄贞的内心渐渐对佛法产生了好感。考虑到黄贞刚刚失去爱子,廖居士便介绍她在寺院里做义工。2012年底,某慈善基金会在苏州开展了一个爱心活动。现场有来自全市的小学生表演话剧。“我就在那里给这些孩子送饭,倒水。”虽然忙前忙后,黄贞却没有丝毫怨言。


“她觉得自己虽然很痛苦,但是发现自己也能去关心很多和自己一样痛苦的人,那么自己的痛苦也会少一些。”


自从那次演出后,每逢节假日,黄贞便到西园寺做义工,与西园寺弘法部的工作人员在一起聊谈。许多居士和法师都为黄贞端茶送水,把她看做自己的母亲一样。感受到了来自大家庭的温暖,黄贞也找到了未来生活的方向。

许多前往西园寺的信众都会在观世音热线宣传牌前驻足。


“每个人都是一本书”

精神分裂、抑郁、焦虑,自热线开通的第一天起,观世音热线的接听者们便和各种各样的心理创伤和疾病做着“零距离接触”。“时常接触这样的负面人群,心理会不会被这些负能量所占据?”


“压抑和低落肯定是有的。”作为专业的心理咨询工作者,界文法师他们对此也有自己的排解方式。“热线接听过程中遇到困难时,大家会互相支持与鼓励,有了心得也会分享交流。”除此之外,佛法的修学也让他们比常人多了疏解内心苦闷的法宝。“我们每个人的修持法门,就是最好的‘心灵净化剂’”。



而接热线更多的,是带来内心的成长和对佛法的不二信心——“每个人都是一本书。一个人可能表现出来非常自卑,但其实他的内心世界并不卑微。当你用心去倾听时,就能感受到他内在的那些爱,那些希望提升自己的渴望,还有他对生命的追索和迷惘……这些会渐渐打开在你眼前,让你一次次被震撼。在这些来访者们的心里并不缺少智慧,随着咨询过程的深入,它们会渐渐呈现出来,回馈给你,如同老师一样。”


“有些佛教徒来电求助,其实是因为遇到了修行障碍,对于这样的问题,社会上的普通心理治疗是不太适合的,而这正是我们热线本身的优势所在。有时候,在学佛过程中没有正确把握佛教教义也会造成困扰。你帮他理清之后,他的心就一下子就打开了。”


“有不少拨打热线的求助者并没有宗教信仰,但他们并不排斥佛教。特别是当他们真正体验到佛法的确能够解决自身的迷惑和烦恼时,便开始走上了学佛之道。这是一个自然的过程。当然,作为一条心理热线,我们虽然是佛教背景,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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