扯着闲篇儿的我们也会跟着老去(三)

鬼话连篇

我是谁


(三)

偶遇当年的同窗又想起岁月是把杀猪刀

 
 

看看也等不到什么人,老板让大表哥开车出发。说到乡村里去转游,拉返校的学生,总比在这儿空等强。这车就拉着我和那老太,慢慢悠悠行驶在蜿蜒的乡道上。那些房栏屋宅,高树矮田,笼罩在弥漫开来的烟雨中,和群山一起倒退着,从眼前闪过。从自己买了车开,好几年就没坐过这公共汔车了。难得有这么清闲不用开急去办事日子。一路行来,仿佛还没坐够,就该下车了。

冬日的乡村显得空旷寂静,通向家的马路上空无一人。就那么静静地走着,心也安静下来。快到家的时候,一辆轿车从后面开来,停在我身边。原来是弟媳也回老家来了。小弟在外地经商,加入了那里的同乡会。其中一个住在本县外镇的老乡,老母亲前两天过世了,大家相约赶去祭奠。小弟走不开,弟媳是代表。因为顺道,便让开车的另一个老乡送他回趟老家看看。

我打量那开车的老乡,正觉得有些面熟,他就问我还认得他么。他说,我和你哥读过书呢。我拍着脑袋,你是……你是……”扯了半天,才想起他就住在我老家对面,他不是和我哥读过书,而应该是和我读过书。估计要不是我弟媳给他讲我是谁,我想他也认不得我了。

在我的记忆中,他要比我大两三岁。我们在乡村戴帽初中读书的的时候,同学当中,他是少数爱面子、极讲究的一个。不像我,头发总是像刺猬一般乱糟糟的,似乎从来就没有梳洗过。一天在学校里,要么是在看小说或者小花书,要么是在和一帮家伙疯狂地玩武打剧。一天到晚脏兮兮的,野性十足。他大约是把头发洗得洁净了,还用什么油抹过,极光鲜。我们就嗤笑他,说是他偷家里的猪油抹的头发。又起哄他,说他衣服总是穿得干净整洁,是不是在耍女朋友啊。

他总是文诌诌的,常和老师讨论问题。再就是和大一点的同学,特别是女同学,探讨那些在当时的我看来极高深的学问。现在想起来,也许他当时不怎么回应我们,恐怕是对我们这些爱捣蛋的家伙不屑一顾。其实,他还真可能和我大哥、幺爸他们读过书。我知道他是留级生,和我们一起读初三,是复读。那时就是为了考师范或者中专,摆脱农门。这在我们上学那会儿,许多同学都是走这条路,是再常见不过的现象了。

记得我们初中毕业后,他还是没考上理想的学校,后来又到邻市的一个县去读书,终于在那边考起了中专,好像是读电力方面的学校,最后分在那个市里工作了。这在当时,是光宗耀祖的事儿,在我们老家,是要请客收礼的。当我打开记忆的闸门,许多事儿就像过电影了。

 
  一晃三十多年过去,就像我们扯闲篇时常说的那样,岁月是把杀猪刀,刀刀催人老。岁月无情,刀亦无形,却早已在大家的额头上刻下了一道道深深的皱纹。而当年的毛头小伙那张光滑圆润的脸,历经风雨侵蚀,早已经变得坑坑洼洼。那一头光鲜泛亮的头发,已见花白。今天乍一见,难怪都认不出了。

我钻进他车里,一溜烟就到了老家的院门边。我热情地邀他下车进屋坐会儿,他一连声的说不了。说要趁机会回家里看看他老母亲。他说他除了每年回老家过年,平时也难得回来一次。理解他的心情,只得和他说,下次回老家,一定见一见,吹一吹,扯哈闲龙门阵。在我的挽留声中,他心急火燎的去了。

我站在老家的院坝边,放眼望过去,就可以看到河沟那一面他的老家。我也每年都在家里过年,喜欢在乡间走亲串友。奇怪的是,三十多年间,竟然没碰上过他一次。想想这人哪,就如词里唱的:别时容易见时难。儿时的小伙伴们,大多各散四方,有的只怕是是一辈子也难得遇见了。

相见不如偶遇。我和他,虽然刚刚口头相约,但也恐怕只是一个约定而已。好在,我们这一代人,都有一个老家,那是我们现在以及将来,共同的、永远的、赖以寄放灵魂的地方。


2014年12月2日夜




文章评论

灰太狼

张爱玲说过一句话:“于千万人之中遇见你所要遇见的人,于千万年之中,时间的无涯的荒野里,没有早一步,也没有晚一步,刚巧赶上了,没有别的话可说,惟有轻轻地问一声:噢,你也在这里?”据说是讲爱情的,我倒觉得未必。很多时候与人的相遇,充满了偶然性。不经意是遇到了,不经意就再也见不着了。 我们可以在山上、田野边、教室里等等地方想起一些人和一些事,不经意之间就想起了,甚至有些认为自己已经忘记了的细节,也会在心底生根发芽,如洪水在心底泛滥成灾。所以,活了这么些年,我总觉得有些人有“蓦然回首,那人在灯火阑珊处”之感,而有些人,再怎么回首,却是“轻舟已过万重山”。 时光容易把人抛,红了樱桃,绿了芭蕉。我不安分的在想,在我们的记忆中,维系大家的,是一种地缘,以小范围的空间来维系。以后我们的孩子回忆的时候,是不是还要说:“你的网名是不是XXX,我感觉好友头像中有人和你很像哦……” 嘿嘿!

廊桥遗少

“我们这代人,都有一个老家……赖以寄放灵魂的地方”。细想,确如此啊!下一代人呢?他们很多随父母从小在外生活与学习,成家立业也在外了,也许,老家对他们只是一个概念,这“根”于他们来讲不知怎么定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