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落

　　  生活总是这样的平淡，没有什么颜色，就像一阵风，在一天三顿饭中吹过，在泡书籍的日子里吹过，在喜欢的音乐中吹过，在逛商场轧马路中吹过。

      夏飞飞的那位青梅竹马仍是音信全无，她的脸也还是雷同六月的天气阴晴不定，每次打喷嚏就说那人想念她了，每次郁闷了就说那人忘记她了，但不论那人是想念还是忘记，都不会影响夏飞飞上演泼妇骂街的嗜好。

      薛子清依然热情似火，有句话常挂在嘴边滋扰身旁的两姐妹：每个人都要将自己的生命拿来消费掉以换取点什么，这大好时光不谈场恋爱实在太对不起青春了。夏飞飞被惹得坐立不安，但苏小央对她这句话却不大感冒，每次听到以后都持排斥态度。习惯了针尖对麦芒各不相让的夏飞飞和薛子清竟然为此联起手来，共同鄙视苏小央的爱情观：死丫头一定是把谈恋爱看成了民间最伟大的尝试了，恋爱的意义于她而言，神圣的可以跟生儿育女平起平坐，却不知这年头极少有哪个呆子发誓要以婚姻为目的去谈一场恋爱了！

      丢掉工作的小马依然忙碌，没再去别的单位应聘，大概做的最多也最积极的事情就是拿着一张面值几十元的月票满城市的闲逛了。只是与漫无目的的闲逛不同，他乐衷到各个热闹的街头并留意那里罗列的店面的经营内容以及客流量。如果说小马的这种闲逛是一个比较有计划的行为，那么这种计划的具体实施则是最后他在鼓楼东侧租下了一家小楼，而且租金相当的便宜。小马要开茶楼了，小马给自己的茶楼起了个很有文艺范的名字：一水间。苏小央说她喜欢这个名字，有股淡淡的栀子花的香气。

      至于困难，仍是义无反顾的做着自己，每天晃着一米九几的海拔对麾下为数不多的虾兵蟹将指手画脚吆五喝六，威风十分不容小觑，几乎忘记了自己这个听来叫去都有点不堪的绰号。直到有一天，困难打扮的风光满面兴冲冲参加表哥的婚礼，刚进大厅不知是因为彩灯晃了眼睛还是什么别的原因，他竟然在大庭广众之下摔了个跤，其姿势恰恰像极了ORZ，困难尴尬至极，干脆放弃了遭遇桃花运的机会，气急败坏的来到了小马的一水间。

      小马在，小马在不稀奇，稀奇的是苏小央在，即使苏小央在也不算稀奇，可苏小央踮起脚尖拿着手帕亲昵的去擦小马脸庞的臭汗就显得稀了奇了，何况小马还一身狼狈弄得像刚从泥塘里钻出来。困难不由犯了嘀咕：你们俩玩什么呢，不会是正月初七耗子娶妻吧？苏小央迅速红了脸，收起手帕转身奔了厨房，小马骂：别他妈狗嘴吐不出象牙好吗，刚发现这家房子没有下水道，哥们在使劲挖啊。

      哦，怪不得租金这么低，还以为老天爷在睡觉的时候不小心动了下脚趾头，踹下个馅饼正好落入你丫嘴里呢，原来是这么一档子，真是害死人不带偿命的，我去找那个老灯，让丫退点房费给你。

      省省吧哥哥，有那份力气不如帮我挖两锹，下面全是砖头瓦块，进度慢的很啊。

      也不瞧瞧哥们这身行头，两千多块啊，让我穿着它跳进耗子洞里帮你挖下水道，小丫挺的啊你，你还真敢张这口，你给我一嘴巴子得了！

      小马举起铁锹把要打，困难抱头就跑，出了门又返回来，一脸的奸笑：那个苏啊马啊，你慢慢炖你的肉，你慢慢挖你的坑，哥哥识趣这就撤了，不在这里给你们当电灯泡了啊。

      有点一语惊醒梦中人的意思，小马忍不住一阵窃喜，嘿嘿出了声，赶巧苏小央端着菜进屋，留心看去，棉布裙，白球鞋，淡妆笑脸，是自己一直都欣赏的女孩类型。

      你真好！小马对苏小央说。

      当时是下班高峰期，门外车如流水马如龙，苏小央听了很长时间没有反应，又是迅速红了脸：马海川，你不要乱想啊，俺在这里帮你纯粹是出于革命同志间的友谊啊。

      哈哈！小马努力咽下嘴里的饭然后回答她：我只是想说你比那个自称是哥们的老卢要好而已，不但不帮忙还妖言惑众挑拨我们同志关系。

                                                                        ***

      小马同志，你一定谈过恋爱的对吗？

      是啊，已经好多年了。

      那你们为什么没能走下去？

      她是我的大学同学，对我也真的很好，由于门不当户不对她父母不赞成我们交往，他们希望自己的女儿能找一个家庭状况比较优越的男朋友，可是我只有奶奶一个亲人，而且当时的生活条件不大宽松，尽管这样她全然不顾父母的反对依然跟我在一起，直到她妈妈主动上门要求我放手。

      所以，你就放手了？你可真有出息啊！苏小央觉得惋惜。

      事情不像你想的那么简单。小马解释：她妈妈当时拿了很多钱要给奶奶，还说自己的女儿因为我的拖累不肯去国外深造，最重要的是我真的不愿看到奶奶受委屈的样子，奶奶是必须要疼的啊，而她也应该有自己的大好前途，我除了放手还能怎样！

      棒打鸳鸯，那个妈妈也够狠的，她怎么可以这样啊。小马甚至能感受到苏小央声音中微微的颤动，这枚丫头片子一定是感动了，不然喉咙为何涩涩而失声。

      人生当中总会遇到很多人很多事，同样一个人同样一件事，有的人会从中品出激励，有的人会记得怨恨，人与人的区别就在这些地方呈现。小马笑着说：其实我很感谢她妈妈，起码她让我知道了作为一个男人，是需要负担一些什么，是需要争求一些什么的。

      我想那位姐姐一定长得很漂亮，你现在还觉得遗憾吧？苏小央欲打破砂锅。

      回忆暖暖的掠过，已没有大起大落的辛酸甜蜜，想起来，沉浮清淡得像泡泡。小马的表情很认真，小马的话也很认真：忘得掉的时光叫做流年，忘不掉的时光叫做岁月，那一段懵懂青涩的时光与我现在而言，仅是流年。

                                                                    ***

      中学时候我也认识一个男孩子，他和我同住一个街上，上学放学彼此都会看到，他长得还蛮帅气，只是学习不大用心，经常带领一帮同伴翘课，那个阶段我大概扎着两个羊角辫死啃书本，每次考试不是第一就是第二，老师那个夸啊的确羡慕着很多人，那个阶段他大概觉得我是班级里最漂亮最风光的女孩，于是在一次路上相遇他就明目张胆的跟我说他喜欢我，我是吓懵了但心里还是免不了沾沾自喜，因为那时候我觉得我只是个没人理的丑小鸭，不大给人说话也不大跟人玩耍。

      不可能承诺他什么，我还是做老师眼里的优等生，他呢每次见到我还是亲切的笑，偶尔也会东一句西一句的聊聊，但没有暧昧的话题，就这样一直坚持到毕业，没想到这么快大家都长大了，他变得潇洒阳光，我也解开了羊角辫让长发披在肩上，我也开始总把羞涩的目光偷偷的投向他，说起来很可笑，就因为他第一个跟我说喜欢我。

      高考后那天我鼓起勇气到他家附近的路口等他，结果发现他抱着一个女孩的肩提着一大包冰淇淋从超市出来。苏小央沉默了片刻接着说：我还记得，那天的天空是冰淇淋色。

      苏小央断断续续说起自己，软软的声音在安静的房子里回响，仿佛玫瑰在夜里悄悄开放，没有爱也没有恨，美，在那里流露成惬意和从容的姿势。

      苏小央，你不是丑小鸭。发现自己盯着她的目光不愿移开，小马几乎失掉语言。他为她推开窗，远处，青山驮着夕阳，清风携着云朵，欢笑着扑面而来，夏日的繁华越来越浓，越来越厚重了。

                                                                                                             文      五月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