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 缘

读书杂记

        时光荏苒,岁月蹉跎,把世间一切刻上它的印记,改变着这个世界的摸样。于我也不例外,不变的是遵从自然、追寻真诚的个性,还有自小养成的对于纸质书籍的痴迷和开卷阅读的习惯——尽管读书的兴趣也会有所转移。

书籍对我最初的诱惑来自于《伊利亚特故事》——一册简本的希腊神话故事,当我偶然在一个同伴家里看到它时,感到眼前一亮——就像不经意之间推开了一扇窗——外面春意盎然,风光无限,鸟语花香扑面而来,那不一样的世界、不一样的文化背景令我着迷,也激发了我少年的好奇心,后来想法找到其姊妹篇《奥德赛故事》。

那时我未满十岁,也就小学四年级吧!

其实,我们教科书范文的许多篇目堪称精品,一些名篇至今仍能朗朗上口。但那些范文就像物资匮乏年代的一日三餐,虽然可以填饱肚子,却难以满足一个人的营养均衡。那个年代基本没有机会读到好的课外书,出版物也不多——马恩列斯著作、毛泽东选集、政策文献等随手可得,报纸上充斥的是大好形势的新闻、长篇社论和批判文章。

我们的视野局促于一个相对孤立的狭小范围,我们的思维限于一个固定的模式,我们不能敞开心胸面对外面的缤纷世界。

我的读书生涯就这样启蒙。

或许,花自然会开。

 

高中有一段时间是和当老师的表叔住在一起,他写得一手好字,也收藏了一些古典图书,于是,我随手拿过来读。见我饥不择食、囫囵吞枣的样子,他说比如这本《水浒传》,让他读上一遍非得一年半载不可。那时候功课紧,哪有时间细细品读,而且自己也没有养成精读的习惯。

后来升学,学校图书馆丰富的藏书如丰富宝藏展现在面前,让我欣喜若狂。一有空闲就去图书馆,或泡在阅览室。从那时起,开始自主订阅一些杂志,第一本便是《课外学习》——外语教学与研究出版社的,它把外部世界的信息在我面前一一展开。

我一面阅读,一面学会规划自己的藏书,喜欢上海译文出版社出版的外国名著丛书,有计划地收藏。史书也是喜欢的,在图书馆借阅了蔡东藩先生的历代史通俗演义,还有一些其它史书。八十年代初期正是拨乱反正之年,出版界也步入繁荣,文学杂志如雨后春笋,如《芳草》、《收获》、《雨花》等,都是喜欢的。

这时的我如一个懵然闯入宝山者,又有点像刘姥姥进了大观园。

只是,“路慢慢其修远兮!”吾愿“上下而求索。”

与书结缘始于此时。

 

到了工作岗位,有了经济上的自主权,就开始有计划购置图书,也在当地图书馆办一张借书证。

八十年代购书的一次大手笔,是一次买了《鲁迅全集》16卷和数本古籍读物,花了160元人民币,那时候我的月工资也不过区区百元。

在图书馆,慢慢借阅国内外的一些古典名著和现代文学作品。那时候喜欢巴尔扎克的作品,如《幻灭》、《古物陈列室》、《高老头》等就是那时候读过,还有卢梭《忏悔录》,拜伦的长诗《唐璜》、《恰尔德哈洛尔德游记》等也是喜欢的,十分喜爱俄罗斯诗人莱蒙托夫,他的才情、它的激愤和火一般热烈的爱都能在我心中引起共鸣。

那一时期,系统学习了汉语言文学,有一部分阅读也是课本引领,但真的十分喜爱中国古典文学作品。

与书缘份日深,我的青春,我的梦,有书相伴。

 

进入新世纪,工作地变了,买书的选择渠道也多了。新华书店(现在基本不去)、江汉书店,怡乐传媒,图书城都是经常光顾的。不过,现如今出版量虽然很大,一般读物和学习辅导充斥市场,占了很大的份额,真要淘得自己喜欢的书却很不容易。

每隔一段时间就会去书城看看,虽然那里少有我喜爱的读物,但在书海浏览也是幸福满足的,而且唯有书城可以牵引我的脚步。

好的读书刊物如《中外书摘》(二十年来一直订阅)、《文汇读书周报》都是读书、购书的好帮手好伙伴,帮助我淘得不少喜爱的读物。

网络改变了我们的生活,也为我们的读书生涯提供了更加广阔的选择空间和极大便利。现在买书的主要渠道主要是先在豆瓣读书中海选,然后去京东商城、当当或亚马逊,或北发,非常优惠,非常方便快捷。在那里总可以满载而归,多则数百元,少则几十元,一年下来,洋洋可观啊!

 

读书,购书,这一过程周而复始,也催生兴致的转移。

以前喜欢中外名著,历史人文,后来喜爱散文随笔,或某段时间专注某一题材的作品。

关注长征题材的作品,则悉心淘得不同版本的相关作品,喜欢王树增的《长征》,哈里森·索尔兹伯里的《长征,前所未闻的故事》和埃德加·斯诺的《西行漫记》。

关注朝鲜战争,淘得王树增的《朝鲜战争》。

在滇西在缅北,耳濡目染中国远征军的故事,悉心搜罗到邓贤的《大国之魂》,那是作者循着先辈的足迹历时数载的力作,《从怒江峡谷到缅北丛林》图文并茂,也是了解中国远征军战头历程的优秀图书。

腾密路,一条承载着厚重历史的道路,《复兴的史迪威公路》见证了新时期腾冲人民的勇气、远见和智慧。

散文随笔一直是我喜欢的,从2000年始,每一年度的优秀散文选一册长江文艺版的,有时候也会再买一本漓江或花城版的选本。

随着孩子的长大,遇到喜欢的作品也会买上两册,送一本给孩子,自留一册。

近年来在外行走较多,故偏好旅行札记和游记,从小鹏《背包十年》、《我们为什么旅行》,到老冰《冰眼看日本》、许崧《印度走着瞧》;还有名家的力作,如刘心武《用心去游》,周国平《偶尔远行》,郭宏安《塞纳河,莱蒙湖》,叶渭渠《周游织梦》,季羡林《一生的远行》,关愚谦《欧风欧雨》,张绍刚《大中东纪行》等,让我的视野扩展到了世界的每一个角落。

最近,精心挑选了中国大百科全书出版社出版的旅游名家作品,郭子鹰《最好的时光在路上》、《只为这一刻》,安如意《再见,故宫》,吴志伟《微笑吧!缅甸》,陈斌华《自在台湾》,聂作平《一路钟情》等,均爱不释手。

 

购书,圆了年少时的梦,读书,则成了一种生活习惯。

在国内,也有忙碌的时顾不上读书,在境外,也有找不到合适读物的时候。时间长了就很不习惯,人变得焦躁不安,这或许就是黄山谷所云“人不读书,则尘生其间,照镜则面目可憎,对人则言语无味。”

在当今商品经济主宰一切的时代,这或许有些不合时宜,在许多人眼中也很难理解——不仅没有效益,而且要花大把时间和一定的财力,值吗?

在我看来,读书是一个人终身的事业,也是一项心灵活动,无关乎效益,也无需别人的认可或赞同,一切都在潜移默化之中。

其实读书也可以有些经济效益或其它功效的。就像有些人的旅行,也是可以作为事业去做的。或许因为我太过愚钝,未能在读、写、用上融会贯通。

我依然坚定前行。

 

说到读书,最重要的还是看心境,心无旁骛,顺其自然。林语堂“一个人读书必须出其自然,才能够彻底享受读书的乐趣。”说的就是这个道理。

这几年,每年都有几个月呆在缅北,或丛林山村,或市区郊外,那里更接近生命真像。特别是在克钦邦第一特区时,工作不多,有大把时间,一个人困守一座小院,孤寂可想而知,我却心静如水,多半时间用来读书和耕作,俨然陶公的隐居生活。

菜种得不错,书读了几册。

或许人需要用一种近似修行的态度去对待读书,抑或需要一种环境去逼仄你——因为生活中总有各种干扰、困惑和诸多琐碎缠着你,让你难以专注于开卷阅读。

米兰·昆德拉《不能承受的生命之轻》、《不朽》一直在书柜睡大觉,是几年前买的,在那里也能静心读完,好生喜欢《不能承受的生命之轻》,一口气读了两遍。

三毛的作品也是那时初次涉猎,十分喜爱她的《撒哈拉的故事》和《万水千山走遍》,真想循着她的脚步再去探寻印加文明的遗迹,感受撒哈拉大沙漠的风情。

比尔·波特,一个在台湾寺庙修行三年的美国人,后来专门研究中国的隐士,1989年,他和朋友——摄影师史蒂芬一起去往终南山寻访中国的隐士。后来他写了《空谷幽兰》,这本书我在苗江细细品读两遍,让我十分安静,又觉得他是在描述我那时的生活。

比尔·波特在自序中说“我们都需要独处,有些人需要更多独处的时间。有人能从独处中变得更有智慧,更为仁慈,这是我遇到中国隐士后让我吃惊的事。他们是我见过的最幸福,最和善的人,……我总是被孤独吸引,当我还是小男孩时,我就很喜欢独处。那并不是因为我不喜欢跟其他人在一起,而是因为我发现独处有如此多的快乐。有时候,我愿意躺在树下凝视着树枝,树枝之上的云彩,以及云彩之上的天空,注视着天空,云彩和树枝间穿越飞翔的小鸟,看着树叶从树上飘落,落在我身边的草地上。我知道我们都是这个斑斓舞蹈的一部分。而有趣的是,只有当我们独处时,我们才更清楚的意识到,我们与万物同在。”

或许这就是物我两忘吧!

……

静心读书,读一本好书,被一个健谈的智者引领着进入一个不同的世界,与之交流、沟通,获得心的感悟。或者“被书籍带到一个思想和反省的境界。”从而使我们“可以修养外表的优雅和谈吐的风味”。

这,实在是极美之事。

与书的缘分,也是此生之幸。


                                      2015-01-25 缅甸 克钦邦 密支那




文章评论

新诗旧梦

黄山谷所云“人不读书,则尘生其间,照镜则面目可憎,对人则言语无味。” 一日不读书,便觉生尘态,此为我平日所挂心头之语。 很是赞同文中这一句“或许人需要用一种近似修行的态度去对待读书”。反观生活里,说话做事,不可忘一慎字,不慎便生怨结误终生。读书明理,不可忘一矜字,一矜便起骄心至友离。读书若一心只求功名利禄,时不待人难免令人愁苦。十年寒窗,十年花落,转眼便物换人间,多少奢求,多少妄念都随日月消沉无音。许多人都说读书至境,在于淡字,可该要如何淡?除了淡去那份功利心外,还需静心读义理,先读天地万物,再读人格良知,最后再习前人留下的简朴古风。

东篱翁

前些时读到友人一则《2014掠书录》,甚为折服其博览。关于读书、购书之趣事心得,古今之人多有墨宝留存,受教良多。 在此聊论读书,实在惶恐,唯自己也算爱书之人,买书、读书,实为吾平生唯一爱好,痴心不改。故把此前读书之事,略略叙述,请诸友指教。

百合

博览群书,知识渊博!妙笔生辉,出语惊人!祝远方的朋友快乐幸福!

大海

读完漫步洋洋洒洒的“读书记“,感到你真是一个爱书人,几十年里,你能这样潜下心来藏书,品书,真是难能可贵。你让我想到了七十年代初,大学图书馆里,我也是把一大摞专业书放在一边,跑到文艺阅览室一坐就是一天。 十年文革刚过,文学领域开始复苏,以伤痕文学为特征的长,短篇小说像野火春风后的春草地,一片生机勃勃, 读起来感触极深,真过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