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月将波

倪老师

个人日记

        四五年之前，这个城市里带各种后续服务的洗浴中心才刚刚兴起。冬天里去小区紧邻的浴城，洗泡蒸淋过在温暖舒适的休息厅里小憩，昏暗中总有三两个人在一排排的躺椅间弓腰攒动，他们大都背着一只小箱包，籍着稍快转换的观念，用稍微灵活的双手为寻求充分放松和享受的浴客提供资费不菲的服务——修脚及足部按摩。
        倪老师是其中之一，且颇让人印象深刻。然而倪老师并不是那时候及后来这一行中多见的妙龄女郎，他其时已经是快七十的所谓古稀老汉，不过外表看起来瘦而精干，行动敏捷，服装光鲜。尤其凸显的是他超前卫又或者是复古的“发型”——很长很长的头发未见明显稀少但肯定焗染过，淡褐黄的它们被随意或精心扎成一束顺垂至腰际。而更让我记住的，是随着淡淡的各种清洁洗剂的味道一起氤氲的片段传说，——专业的按摩手艺，比赛得过奖，去过国外工作，还为某非洲国家的元首捏过脚……他常常是被老浴客预约及新浴客慕名的，即使为每一个顾客服务的时间大大短于其他同行，可夜晚的黄金时间里他总还是特别地忙。
        真正认识倪老师却是后来的事。两年前在一个连锁的美容店里不期遇见，原来他已被聘请成了那里的专业足疗师，因为年龄更因为阅历和资历的关系，包括店长在内清一色的年轻姑娘们都尊称他“倪老师”，于是这称呼在美容院里也就被川流的顾客们约定俗成。
        第一次“亲密接触”，切身感受倪老师的手上功夫，其按压力道足而不过，按摩指法行云流水，显露出相当的职业功底，确实能让人体会到轻松舒展酥麻快意。只一两次地交流就发现，倪老师其实还非常地健谈和善谈，仿佛是呼应独特鲜明的装扮，他的个性中也有着些许高于普通人群的张扬和自傲。白天他早九晚五美容院当班，夜晚则在另一家据说是他自己的足疗室里坐镇，一旦说起正从事的工作倪老师神色陶陶口舌滔滔——足疗绝不是他赖以为生的手段，而是一门有高深内涵和宽广外延的中医学分支，是可以惠及大众福祉的技艺，并且，他自认在同行中声名鹤立成绩斐然……
        在美容院陆续带了几个做足疗的徒弟后，大约一年前倪老师不再为一般哪怕再多的顾客做足部按摩，转而开始做专门的身体推拿，为大都中年以上、有经济基础和消费需求的人群提供消病解痛听起来功效卓著的全方位身体理疗。
        如今见到倪老师的时候很少了，然而，无论是在如花的美容师群中，还是与如画的顾客面对，因为倪老师一直保有一颗年轻活跃的心，加上他舌如莲花言语锵锵，所以总还能不时听到几个小隔间外他非常融合美容院气氛的欢声笑语，既不少轻松随意也不多媚客流俗，有拿捏又不显于做作。某日正在放松假寐，恍惚中听着隔壁的倪老师不经意说着给市长做按摩时候的少许等待……以“五十七年的医龄”和“国际上知名按摩师”的身份绘声劝说积疾缠身的顾客接受长期推拿理疗卡……想像他正穿着夏威夷风情花衬衫及铁灰色休闲宽松长裤，少许花白的长发依然垂顺，一脸的表情半是认真负责半是自在自得。噫——，好个快活的倪老师！

文章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