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月将波

    说了多少年了呢，说要去大连？­

    不知道确切的时间，应该是从结婚后就开始了。而在老公那么自豪地说起这个“美丽的”城市前，我对大连几乎没有什么概念，只知道它的地理位置偏北。­

    因为在那儿读了最后的几年书，老公有时会忘乎所以地自以为那是他的城市，我想他其实是说最喜欢的城市。每当此时我很不以为然：是多梦的青春岁月让他赋予了那个地方特别的含义了吧。­

    然而，除了肯定存在并被修饰后铭记的故事外，我还是相信它的发生地也一定足够美丽，不然，一个骨子里不很浪漫的人何以十多年来一直不吝赞叹呢——在到过、所以也比较过不少国内外的其他海港城市之后？­

    这几年人们热衷用旅游来标示生活水平的提升。每到旺季，各类媒介争相做目的地推崇，自然风光作为难以复制的资源期望得到最大可能的利用，其中得天独厚的海滨城市当然特别得到青睐。这样那样的原因，“去大连”竟成了心中的一个结：我一定要去看看！­

    总还是等了十多年啊，在这个湿冷的十二月，我终于一路向北，去往大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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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次乘坐卧铺大巴，很新鲜地靠窗斜倚着，因为是较高的上铺的位置，视野较为开阔。车头雨刮器一直不急不缓的来回摇摆，车外冷雨潇潇，车内却温暖又热闹：两三台电视荧屏同时播放着成龙主演的电影，大多数乘客正百无聊赖地借此打发整个下午漫长的时光。­

    几个小时的奔驰后，虽然阴暗的天色跟中午出发时没有什么变化，可车轮已在高速公路上碾过了几百公里。手机的信息提示音每隔一个多小时响一次：“欢迎您来到东方湿地——盐城”，“欢迎来到黄海之滨、西游记孙悟空的故乡——连云港”，“水上运动之都、海滨旅游度假胜地、中国优秀旅游城市——日照欢迎您”……我离家渐远距目的地更近！­

    六点钟的时候，我们的车停在了山东省境内的一个小服务站。昏昏然裹紧外衣，踏出局促了半天的狭小空间，迈入陌生地的黑暗，恍然发现外面已是悄无声息地下着雪。站在简易却喧闹的饭店大门外，看着满天地轻飞慢舞的朵朵雪花，听着身边进进出出的旅人或惊奇或抱怨的喃喃自语，想着不知还会有怎样的欣喜在前路蹲候，一路的疲倦和困顿一时烟消雾散。­

    半小时后重回汽车，人们仿佛因为刚刚进餐也同时带来了舒适的睡意，车内很快进入奇异的安静，接着就有几段鼾声此唱彼和。环顾前后，几乎就是众人皆睡我独醒。于是大睁着眼贴着窗玻璃向外张望，看迎面而来又快速闪过的公路两侧信息丰富的标示牌，看较远处匀速后退的一丛丛一排排黑黢黢剪影似的树木，看更远处星星样明灭的或稀疏或绵延相连的灯火……­

    我很认同这样的说法：旅游的乐趣并不只限于流连目的地的几处风景，我们来回旅途的体验和心情也将是美好记忆的组成部分。所以我一直愿意享受旅程，哪怕就是这样的天气这样的长途。­

    什么时候雪停了，什么时候我们就到了与大连只一海之隔的另一个美丽城市烟台。接下来是滚装船六个多小时的夜航。­

    将近清晨七点，我确信已呼吸到自辽东半岛弥漫而来的第一口清冽空气。将头、手全副武装好，小心踩过甲板边的一层冰，倚着船弦，在扑面的寒风中瞻仰渐近的大连港摄人心魄的美丽。从天水一色到晨曦微煮直到霞光万丈，我更惊艳目睹了日后只属于印象大连的喷薄瑰丽的日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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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到大连，我首先感受到的是人的可近可亲。在轻轨车站前买当地地图，五十上下的大婶非常热心地给我指路，笑容和蔼，话语亲切。除了详细告诉我如何可以到达投宿地（老公先期到达），问到大连商场时更特别放下报摊买卖，走出十好几步让我看隐现在众多建筑群后的商场一角，同时真诚由衷地说：“这几天正好是七十周年庆呢，好多东西有优惠的，去看看吧。” “大商股份”是国内商业的第一高价股，起家的大连商场更号称“东北第一店”，大连人确实可以引以为傲。­

    从开发区到北良港我被安排坐的士。仅受到电话拜托的陌生司机在指定点等了我近二十分钟，来回地走，反复地询问。确认见到我时非但没有抱怨耽误了生意，仿佛有如释重负的欣慰。一路的闲聊，在我赞叹起伏逶迤的地势、畅通无碍的交通、大片临海的别墅群时，长相敦厚的司机肯定地告诉我：大连真的比别的城市都漂亮。­

    其后的日子里，我们还遇到更热乎更健谈的司机。在到港口内的宾馆前有一段很长的上坡，看到我们有行李，有载着客的小车竟然主动停下要免费送一程。另一次，司机跟我们介绍大连近几年的变化时，不经意说他前几天开车为一辆问道的“浙F”引路，“不就是少载一次客嘛。”多么瓷实多么温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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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我肤浅近乎市侩的眼里，有山有水已然美丽。­

    大连有的是山地丘陵——长白山系千山山脉的余脉纵贯其间，尽管不一定山有峻峰丘有芳名，但作为构成风景的或有要件，刚性沉稳的它们绰绰有余。­

    我们住的宾馆在港区内，背依山丘——准确说应该是建在小山腰上——在大连，这样附依地势的各种建筑比比皆是；面对的海湾内海岛似的小山还有几处。傍晚或黎明，坐在山坡的草地上，看山石以可供附会的姿势静默地浮嵌在湛蓝的天空和海水之间，真实又飘渺，伸手可触又遥不可及。不用遐想，我常常以为并确信蓬莱仙境也不过如此。

    大连也有的是水——孕育柔情浪漫的水，一碧万万倾的水，是渤海和黄海浩浩淼淼的水啊。有漫长海岸线的大连所以有很多的海水浴场。由于不是适宜游泳的夏秋季节，几乎没有外地游客的海水浴场此时不再人头攒动，大部分的沙滩因此还显得比较清冷寂寥。但在市区两个较大的浴场，我以为更真切地看到了这个城市细密的生活质地。   ­

    如果说，第一次在星海湾浴场，当看到陆续不断有冬泳爱好者从容安闲地和大海做亲密接触时，我还甚为惊异和赞叹，那么，再在付家庄浴场看到这样的景况我已经颇能欣赏地接受。­

    约莫下午四点钟光景，薄云蔽日。风起浪涌。寒意侵人。稍远处山岚如屏，微微的淡紫。脚下是大连常见的卵石沙滩，粗犷的温柔。身边正有三四个将要下水的人，不紧不慢做着必要的工作——套着独特的自备围屏，很有条理地脱了衣裤，一丝不苟地换上泳衣；象征性简单地活动两下；神态安然，脚步轻松，连试水的动作都没有，三几步走向了浪花翻卷的大海……­

    才绷紧全身肌肉，打着不由自主的冷颤，目送他们入水搏击，忽一转眼就看到几米之外，赫然一个“孤舟蓑笠翁，独钓寒江雪”的海滩翻版！一人，穿棉衣带帽，席地；三根鱼竿斜支，一只小桶端放；细浪拍沙滩，碎银溅衣裳——这哪里是垂钓，分明就是在铺展诗的意境，再现画的原型。而此后，我更在陡峭的临水山崖上看到一撮这样的钓翁，他们甚至带着锅盆，生了篝火，为着偶或提留上来的貌似小黄鱼津津复啧啧……­

    再走过去是闲散而聚的五六个人，面对大海，不知为着什么兴致勃勃地相互交谈着。自得，快乐。十几步远处，一对有点年纪的夫妇，一边踹踩卵石小步地走，一边大幅地甩着胳膊。天荒地老，无欲无求……­

    这是没有修饰过的素描画卷啊，我仿佛从中听到了大连及大连人生活中充满激情又安详自足的细微呢喃。­

    在大连，这样的海边浴场何其众多，除了提供旖旎的风景和身心的享受，在我看来，它们其实还是这个城市透明开放的窗口，任何有兴趣的游人都可以由此窥探到些许她沉静闲雅的个性内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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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山水之外，大连还有着其他城市难以比肩的星罗棋布的大小广场。还有异域风格的或典雅或现代的多样建筑。还有遐迩闻名的丰富海产品。还有……­

    然而，我还是应该明智地放弃扮演业余导游，放弃煽情地编几句所谓的游记。眼中浮光掠影的片段甚至够不上管中窥豹，脑中泛善可陈的词汇又哪里可以描摹得这个城市独有的风神韵致呢。­

    “我爱大连，从未离开。”­

    生活在这儿的人们一直确信他们的城市才是最美最好的。这是多次醒目出现的大幅标语。一目了然地豪迈！­

    我爱大连，一定再来。­

    这是我，一个只在这个城市做了四天三夜逡巡的游客的回应。一诺千金的慎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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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后记：07年夏践诺再一次去往大连，其时正逢大连的中国国际啤酒节，美丽热情的大连更充分展现了她的魅力和诱惑，我开始酝酿，如果可以，我将到大连生活一段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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