溪面一片烟

        ——观电影《归来》
文：溪面一片烟

现今，很难有什么电影值得让人去影院欣赏了。无意中听到那首《跟着你到天边》的歌，才知道有《归来》这部电影。5月16日全国首映，就那么坐进了影院，只因张艺谋，只因陈道明和巩俐。

没有花前月下、山盟海誓的镜头，也没有浓情蜜意、牵手恩爱的画面，更没有一丝喧哗的氛围和张扬的场景，就那么删繁就简、举重若轻，把所有的深情与刻骨的伤痛都放进了平静与节制的叙述中。电影用隐忍、细腻、考究、精确的表现手法，于不动声色中蕴含了极大的艺术张力，为观众呈现了一幕含蓄内敛的在特定年代下形成的中国式爱情。

感觉这应是中国版的《人鬼情未了》。他爱她，她爱他。她不记得他，他不能拥有她。她等他，从没想过离开他，期盼着能够回到她的过去。他等她，每天守候在最近的地方，只为等她认出他来的那一天。两个人就如两条平行的铁轨，只能相伴前行，终生不能交集。但影片告诉观众，他值得她的等待，她也值得他的付出。

影片开始，扑面而来的是满满的年代气息。发式、服装、搪瓷杯、自行车、收音机、大字报等等充满时代烙印的道具，甚至连革命歌曲的音质、音量都经过了细心调试，一下子就把观众锁在了一个特定的时空里。

片中，张艺谋没有对影片主要人物陆焉识和冯婉瑜的情感发展进行任何铺垫，而是直接向观众呈现了一对乱世之中生死相望的夫妻。他通过影片偏灰的色调和巧妙的光影运用，隐忍地表达出对个人苦难以及那段历史的深远思考；采用简洁的电影语言和近距离特写，展示人物内心和情绪的细腻变化与波动；借助有限的场景和耐人寻味的情节，使影片叙事能力达到最大化。

电影故事并不复杂，正如张艺谋在宣传片里告诉大家的，这个故事只是“生死离别，旷世之恋”而已。世人常道人心易变，而将人心比作“不待风吹而自落的花”，可有一类人心不仅不变，而且还会在被风吹落后化作春泥，润物细无声——那些真正为爱苦守过的人。也许，导演是想通过《归来》去刻画一种近在咫尺却远在天边的人间真爱吧。

影片无疑是成功的，而这成功离不开陈道明和巩俐的巅峰演技。扮演陆焉识的陈道明和扮演冯婉瑜的巩俐，他们的表演自然、克制、成熟、默契，对人物的情感层次和细微复杂之处拿捏得十分精准。二人即使沉默相对，眼神里也能流露出千言万语，并在完美地演绎中国人特有的情感和情绪的表现中把观众带进了故事情境。影片放映过程中，不时能听到观众抽取纸巾吸鼻子的声响。

影片没有对男主角陆焉识作什么介绍，仅是通过一些细节来证明，无论在什么样的境遇下，一个人的气质和修养始终光华夺目。一句比医生纯正地道的法语“似曾相识”，让观众知道了他的教授身份以及才华；一台寻常人家没有的年代久远的钢琴，透露出他曾经的良好家世和艺术修养；一件普通陈旧的呢大衣，在他身上却穿出了与众不同的儒雅和风度。

在那个命运多诡、很多人选择自杀的年代，他作为一名犯人，能活着就很不容易，除了自身内心的强大之外，更需要一种外在的精神支撑。

在西北劳改的他寻找每一种能写字的纸片，在等待归来的漫长黑暗中，给爱人写了二十年的不可能寄出的信。当他想方设法从劳改农场逃跑、东躲西藏只为见母女一面却最终被抓回的时候，他依然在无奈的愤懑中坚持着活下去。当平反回家后，尘满面鬓如霜的他，看到的却是患上心因性失忆症的爱人；当穷尽一切办法还是无法唤醒爱人的记忆时，他选择了与她永远相伴。

影片中的冯婉瑜是中学老师，一位谦和、隐忍、坚强、执拗的女性。现实、他人，甚至女儿，带给她的全是伤害和隐痛，如同插在心里的无形利刃，观众无法从她身上看到伤口，也听不到她的哭喊。在不断的打击下，带着内心无处可诉的痛楚，她最终患上心因性失忆症。

然而，不思量，自难忘。在她的世界里，无论她忘了什么，爱人始终在她心上。爱成了她一生的信仰。当告发了逃跑的爸爸并剪去爸爸所有照片的女儿，用无穷的后悔和泪水也换不回她的原谅时，爱成为了她高于子女、高于一切的价值观；因无法原谅自己曾将逃跑归来的爱人隔在门外的事实，而从此养成了从不锁门的习惯；每个月的5号，她总会在镜子前梳妆打扮，风雨无阻地去接爱人，即使车站冰冷的铁门一次又一次在眼前关上，她也要继续站立、等待。。。。。。

当影片出现陆焉识用弹钢琴的方式，似乎突然唤醒了冯婉瑜记忆的桥段时，所有的观众都为之揪起了心，就像看到一座准备爆发的情感活火山，以为很快就会有一个皆大欢喜的结局，然而，活火山在喷出了点火花后却变成了让人断肠的死火山。

最终，当银幕上打出了“许多年后”的字样时，已是老年的男女主角相依相伴出现在飘雪的车站上：她还在等，他也还在等；任流年偷换，唯痴心不改。茫茫天地间，惟余两个人的相濡以沫，两个人的天荒地老。

爱，成了彼此的信仰。。。。。

 特别感谢：聆珥宝贝提供的精美信纸

二○一四年五月十八日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