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收印象
个人日记
眼看金黄的稻谷丰收在即,一连半个月的连绵雨,今年的秋收,让人格外地饱受煎熬!好在,天终放晴,看着路边停放多日的一辆辆联合收割机相继驶向田野,一度沉甸甸的心总算松了口气。
八月,不但是个丰收的季节,更是段十里飘香的光阴,一树树桂花释放成八月的标签,婀娜在城市或乡村的各个角落。夕阳斜照的时光,行走在蜿蜒的小径,整个八月,整个人都被那沁人心脾的阵阵幽香笼罩与包围!望着远处金黄色的稻田和忙碌的身影,那些一跃而出的往昔记忆,顷刻间,便以各种特有的形态从时光深处纷至沓来。
70年代,农村还是大集体。年幼的记忆里,每到秋收时节,生产队里那些被搁置了整整一年,厚实且沉重的木制拌桶,就会被大叔们纷纷搬出仓库,然后两人一组,佝偻着身躯扛在肩上,一前一后,亦步亦趋艰难的走向稻田。当然,也有例外的,譬如有时缺人手,找不到搭伴时,像大山样,身材魁梧的顾叔,在婶子们的一番取笑调侃后,二话不说,背起拌桶独自吃力地往前走,身后一群头戴草帽,手持镰刀叽叽喳喳的女人们便紧随其后开始起一天的劳作。
八月,虽说已经进入了秋天,晴朗的日子,阳光依然炎热而刺眼。那些年纪大、身材弱小的妇女们,则被队长留在了宽阔的水泥晒谷场上负责晾晒稻谷,清除稻草,随时驱赶雀鸟。晾晒休息的当儿,母亲和婶子们,便会坐在屋檐的阴凉处,拿出早已备好的针线,纳起厚硬的鞋底来。
夜晚,就有了几分明显的凉意。热闹的晒谷场上,人头攒动,大人们纷纷拿起竹枝扫帚、梳子似的“搅谷耙”,或拿起那种方言叫着“刮刮”、“连板”的大小推谷子木制工具,或独自,或两人合伙奋力把场上的稻谷收拢。叔叔们挑着箩筐,把晾晒的稻谷归拢成小山样的谷堆或挑进仓库。宽大的晒谷场,月色明亮,繁星满天,自由自在的萤火虫们打着忽明忽暗的灯笼四处溜达游荡。光滑的晒谷场自然也成了孩子们嬉戏打闹的阵地与天堂。小伙伴们围着场子,围着谷堆滚铁环、捉迷藏,玩的不亦乐乎。累了,坐一旁,看头戴草帽,肩上搭着檫汗毛巾的叔叔们抡起特制的木锨,借助一丝丝微风的力量,把一锨锨稻谷娴熟优雅的抛向半空,谷堆边随即呈现出一个漂亮的180°半圆,于是,那些金黄饱满的谷粒很自然地落在圈子的最里面,灰头土脸的瘪谷与灰尘则依次被落寞的抛在了二三线。那时,也有扯稻谷的人力风车,为了尽快把晒干的谷子收进仓,抡木锨是那时最常使用的工具。而,抡木锨那种费力的劳作,在我看来,却是光阴里、记忆中最浪漫、最优美、最让人陶醉的场景。那轻轻洒脱的一抡,抡起的是丰收、是希望、是穷苦年代对生活的最大追求与念想。
后来分田到户,我也步入中学,“责任制”最初的几年里,乡村依然沿用着最原始,最笨拙的生产工具。秋收时节,人们依然如往常一样,背着木制拌桶,扛着宽大厚重的竹编遮巴(遮席),四五家,或五六家组成家庭联动模式,分工合作。秋收周期也由原先集体制时期的一个半月,缩短到一二十天。周末,和小伙伴赶着牛羊上山,或结伴到田间拾稻穗,坐在山坡或田埂上,远距离聆听那或激昂,或沉稳的打谷声:“咚哧咚哧”,“咚咚哧哧”。铿锵有力,此起彼伏。远远的,我们准能从那节奏鲜明的打谷声中,精确地分辨出,哪个是“老年桶”,哪个又是“青年桶”。常常的,我们那群调皮捣蛋的小伙伴们,一听到那欢快、响亮的声音,总会笑的前仰后合。
如果说,远距离听是一种美妙的享受,那么近距离看,则是一种更为快乐更为震撼的视听盛宴。每到晴日三五成群的人们,前呼后拥地把拌桶、遮巴请到稻田,四四方方的拌桶被放平后,夹有竹板的宽大遮巴被七手八脚的竖立起来,再分别夹住拌桶的三个面,经过大家一阵急速的割谷后,那些被放倒的沉甸甸谷把,呈扇形状围住拌桶,围着打谷人被交错码放成无数小谷垛,并排而立的2个打谷人则顺手拿起谷把子,在头顶一挥,便划拉出一个个优美的弧线,沉甸甸的谷穗在拌桶边缘的撞击下,在有力的摔打中,带着悉悉索索的声响纷纷落进拌桶,翻把,再摔,再翻把不断重复。先是2个中年人带头打谷,累了,随后2年轻的小伙子互相吆喝着上前,一声“看我们的”麻利挽起衣袖,相视一笑,很快投入到一场新的战斗。年轻人,犹如2头半大的小黄牛,年轻气盛,浑身有的是力气。换上他们之后,现场一度沉闷的气氛即刻被扭转。不再是之前那“咚哧咚哧”步调沉闷,音频一直的中年调,或气息微弱的老弱腔了。青春的力量,旋风样般的气场,在“咚哧咚哧”、“咚咚哧哧”、“咚咚咚咚咚”的高频率,快节奏的摔打声中,一场场丰收的赞歌,被推向高潮,推向极致!那赞歌,是给自己,给田野,给八月,给默默耕耘,卑微又厚道的无数乡亲!
如今,各种大中小型机械,代替了“拌桶”收割。可是,庄稼人靠天吃饭依然是未曾破解的难题。虽然,我离开土地很多年,可每当在大自然遭受长久干旱和雨涝的时刻,心头总有难以诉说的忐忑与焦虑。多想拥有梦想成真的芭蕉扇,拥有悟空呼风唤雨的本领和魔变,恩泽万物,为乡亲们临危解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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