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城市来的小媳妇

倦鸟原创

    十年前的一个春天,回娘家的时候听说王家老大娶了个城里来的小媳妇,很是好奇,王老大四十来岁的人了,刚从监狱里出来,怎么还找个小媳妇呢,该不是傻就是残吧?

第一次看到王老大的小媳妇,真的点意外,高高瘦瘦的,齐肩的短发,兔儿般怯怯的眼睛,一副惹人怜爱的样子,不傻更不残。

王老大叫她傻娘们,她公婆叫她大媳妇,她的小兄弟们叫她大姐大。村里人都不知道她本来的名字,只知道她来到村子时十五岁,离开村子时十六岁,还未成年。

我想叫她苦儿。

苦儿在一直生活在大城市里,跟瞎眼老爹相依为命。我无从知道她瞎眼老爹年轻时靠什么过活,也无从知道她多大失去了母亲,只听说她来村子之前,跟几个无家可归的讨饭孩子生活在一起。孩子们出去讨了粮食或是钱就交给她,她负责给孩子们做饭、洗衣服。虽然清苦些,倒也自在。

许是王老大不错的相貌和她认为的“阔绰”吸引了她,许是她王老大的花言巧语蒙蔽了她瞎眼老爹的眼和心,苦儿在她还不知道家意味着什么的年纪,在没有彩礼,没有婚礼的情况下,就领着瞎眼老爹,欢天喜地跟着大他二十多岁的男人来到了“新家”。

一个打爹骂娘的男人对媳妇能有多好呢?“结婚”不到十天,王老大残暴的本性就暴露无遗。苦儿一点小事做不好就会挨一顿暴打,公婆置之不理,瞎眼老爹又生性懦弱,没法保护女儿,只有眼睁睁“听”着女儿挨打。

苦儿不知道婚姻应该是什么样子,稀里糊涂地接受了责打,也接受了被责打的生活。她毕竟还是个孩子,有时王老大给她几十块钱让她买零食,她就忘了疼痛,马上兴高采烈了。

苦儿来村子不久,就有了玩伴。她的朋友都是小孩子,天气好时,做完了家务,苦儿便跟孩子们跳皮筋、踢毽子。这时的苦儿天真的小脸儿上总是写满了灿烂,是最开心的。我猜,她的瞎眼老爹要是能看到,一定忍不住落泪吧。

转年的夏天,苦儿怀孕了。苦儿不想要这肚子里这个小东西,就偷偷爬到围墙上往下跳,希望把孩子“跳掉”。苦儿弱不禁风,这孩子却结实得很,苦儿越跳,他长得越快,一转眼,苦儿的肚子就鼓得像个小皮球了。

这个孩子并没给苦儿的生活带来多大起色,她还是挨打。秋收了,苦儿挺着大肚子去地里掰玉米。她从小没过过富足的日子,却也没干这么重的体力活,小肥猪一样的的玉米棒子也较劲似地欺负这个苦命的孩子,苦儿要费很大力气才能把它们从玉米杆上掰下来。苦儿实在掰不动了,就停下来揉揉酸痛的手腕。见苦儿落后还在偷闲,王老大怒不可遏,跑过来就是一耳光。这一耳光打得苦儿头昏眼花,她懵了,也醒了。

在一个大雪天,苦儿领着瞎眼老爹偷偷走出了村子,她想念那些做“大姐大”的日子,想念那些衣衫褴褛,却又活泼可爱的小兄弟们。
    可总是有那么多的事与愿违。她们还没走出多远,就碰到了王家的亲戚。瞎眼老爹年纪大了,身体也不好,任苦儿连拖带拽也无法走快。想着王老大凶神恶煞的样子,苦儿哭了。谁能来帮帮她,谁又愿意帮她呢?她不知道,她只知道瞎眼老爹拼命地跑。
    命运该眷顾一下这个苦命的孩子了

瞎眼老爹停下脚步,气喘吁吁地对苦儿说:“孩子,你先走吧,爹实在是走不动了。”“不行啊,他们打你咋办?”苦儿又哭了。瞎眼老爹说:“你走了,他们也不敢把爹怎么样,过几天,他们就能送我回去了。”就这样,苦儿挺着大肚子连滚带爬地上了长途汽车。耳边不停回荡着瞎眼老爹声嘶力竭地喊:“记住了,千万别回来,有啥不能回来。”
   王家人把瞎眼老爹抓了回去,想以此要挟苦儿,但苦儿记牢了瞎眼老爹的话——有啥大事都不能回来。
    听说之后的大半年,王家人一次次地去市里找苦儿,都没找到,瞎眼老爹就被扣押了大半年。再后来,王家人觉得养着瞎眼老爹又费又费力,饿死了还怕出事,就把瞎眼老爹送回了市里。再后来,我就再也没听到关于苦儿的一点消息。

苦儿的孩子生下来没有?孤苦伶仃的她是怎样把孩子生下来的?若是没生下来,又是谁领她去医院堕胎的?她找没找到对她好的男人?没有人知道。
    苦儿就像一片秋叶,随风飘来又被风吹走。或许村里人早已忘记了这个可怜的孩子,或许从没有人注意,更没有人记得这个可怜的孩子。我也只知道,她是大城市来的小媳妇,来到村子时15岁,离开村子时16岁,还未成年。
 

 



文章评论

星子

为什么写了这么一篇苦情的文字?

言心

过年幸福的都有点腻味了,你合适上来这一杯苦苦的涩涩的茶水。正如我油腻的肠胃需要脱脂,温暖的心情需要清凉。写的挺好的!

红尘一笑

[em]e109[/em] 眼睛酸酸的,很长时间不敢看这种悲情的东西,坏鸟,为什么要把我弄哭?

两天打鱼

看着这些不舒服!嗯,对楼上面咋好多新人?

落寞长街

借你宝地再次呼吁:对伤害人身的犯罪,譬如杀人、绑架、拐卖、强奸、强迫卖淫、非法拘禁、故意伤害等,重典治理。呼吁无限防卫权,针对故意伤害,公民有权予以无限自卫反击,不设防卫过当罪名。让恶棍胆怯,良民有尊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