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开水

    小时候，家里穷，吃东西都是看季节，这个季节里长什么就吃什么，比如红薯、比如南瓜、比如高粱、比如春笋、比如什么什么的，都是杂粮，因为正粮谷子很少，吃不饱，自然就该吃杂粮，否则真会饿死，油水很多的菜或者猪肉，那是想也不敢想的奢侈品，就像现在的LV、BMW之类；鸡蛋，也极其珍贵，要留作换盐和待客；要想收个红包嘛，就那种穷苦日子，估计比做梦都还难。所以，值得隆重庆祝的生日，因为没有啥东西可以拿出来表示庆祝，生日这天也就和平常的日子一样平常，也就感觉不到这是一个值得纪念的日子了。

    后来乡下生活条件稍微好起来的时候，我外出求学去了，我的生日，正好就是在学校读书的当间，父母和兄长们自然不会跑到学校给我弄个生日过过，所以，没有生日的生活，一晃就是几十年。

    有一句俗话，儿的生日，母的难日，所以，生日应该是对母亲赋予生命的感激，而不是为自己庆祝，“哀哀父母，生我劬劳”，受这种文化的影响，我也就更加不在意自己是不是要过生日了。

    对于不过生日，已经习惯，常言道，习惯成自然，所以，有时候别人问我生日是哪天，我基本上都是回答，不太记得了，很少过，听了这话，人家自然就不会再追问下去。

    不过生日，只是说我自己，但母亲的生日，我每年都要请假回家，兄长们在村里给母亲操办生日酒席的时候，我就陪着母亲说说话，至于说什么，无关紧要，只要母亲高兴就行。

    兄长们的生日，我一般不回去参加，有时候就打个电话，有时候就发个短信，只是简单的祝贺祝贺，反正大家都还年轻，也都是当代新人，自然不想去计较那隆重的礼节。

    活了几十年，同学和朋友自然会出现一大堆，这一大堆人的生日，哪记得住啊，否则，我就该是清华北大的毕业生了，所以，我做了一个笔记本，记录了我知道的所有朋友的生日，按照生日时间的先后循序排着，经常拿出来翻翻，看见哪个朋友生日了，近点的就约着吃个饭，送个花，买个小礼物啥的，远点的就发个短信祝贺，也是简单得不能再简单了。

    即便是给母亲给兄长给朋友过生日，而对于我自己的生日，却始终没有在意，原本以为我这一辈子不会再有生日的庆祝活动，没想到这几年间倒是接连弄了好几个生日，始料不及。

    三年前，老家里的兄长们一行六人，浩浩荡荡驱车八百里，到长沙给我弄了第一个生日，场面不隆重，话题也没说啥生日之类的，质朴和醇厚，但很感动，也很激动，可能是近千里的长途跋涉带给我的意外惊喜和厚重如山的关爱吧，也有可能是印象之中的第一个生日庆祝，实在说不清。

    第二次是一个朋友给我过的生日，也不知道他是怎么弄到我生日日期的，约我吃饭，然后祝我生日快乐，接着送了我一个小礼物，现如今我还随身携带着那个小礼物，片刻不离左右，至于为什么要随身携带，我也说不清。

    第三次生日，是QQ上的好友给我过的。

    QQ空间注册的时候要登记个人资料，我查找了大半天才弄清楚自己的阳历和阴历生日时间，按照现代人的记录方式把那个日期登记上去了，就在生日还有一个星期的时候，我收到了一个好友的生日礼物，是一个彩色图片加上一句生日快乐的祝福。

    因为从来没有在意过自己的生日，所以，有人给我送生日礼物，还真有点意外，也有点感动，即便是电子礼物。

    晚上在家里打开电脑，好多的电子生日礼物提示一闪一闪的，一长串，至少有十几二十个，这是第二份意外，第二份感动。

    之后的几天里，电子生日礼物铺天盖地，还有通过邮箱发送过来的生日贺卡，祝福文字有直接取了系统的祝福文字的，也有自己编写的很优美很煽情的祝福句子，系统提示我收到了71份。

    71份生日礼物，第三份意外，第三份感动。

    不是意外生日，而是意外竟然有这么多人关注我。

    不是感动生日，而是感动竟然有这么多人留意我。

    一个朋友给我发了个短信过来，说你有71份生日礼物呢，我过生日都没有这么多人给我送！

    他是一个美女，一个绝色美女。

    美女过生日尚且都没有像我这样一个糟老头子收的礼物多，自然产生些许的嫉妒和羡慕。

    上午快下班的时候，一个朋友打电话过来，很随意地说，你过生日啊，请你吃饭，我到57度湘餐厅等你。

    坐公交车，很久才找到那个奇怪名字的57度湘餐厅，楼上楼下找了一圈都没见人，正要打电话，他进来了，说，给你买生日蛋糕去了。

    我看了看他买的那两个罗莎蛋糕，很小很精致，我想我一口就可以吃掉两个。

    他拍着我的肩膀说，生日快乐啊，吃蛋糕。

    随意的祝贺，娇小的蛋糕，却是无比精致细腻的心意，第四份意外，第四份感动。

    晚上在电脑前看新闻读资料写日记，新的电子礼物和电子贺卡不断冲击着我的眼球，到晚间12点的时候，我数了数，这几天整整收了100份电子礼物！

    100份礼物，多得有点吓人，第五份意外，第五份感动。

    收下了100份生日礼物，也回复了100份感谢，但我并没有告诉那个见到71份礼物就嫉妒和羡慕的朋友，又多收了29份礼物，我怕他更加承受不了，会爬上30楼直接变成超人往下跳，这个100，有点刺激人。

    其实不只是刺激了他，更刺激了我，几十年了，一直没有觉得会有这么多人在一个连自己都不是很在意的日子里注意自己，哪有不刺激不感动不澎湃不心潮起伏的啊。

    简单的电子礼物，简单的生日快乐几个字，也就是敲敲键盘点点鼠标，简单的几个动作就可以完成，但问题是简单的点击是不是值得去点击，这或许更需要一份关注、留意和惦记，这可能也是朋友之间的一种默契和情意，是一份诚挚的感觉，如果缺少了这种感觉，一目十行、事不关己，又怎么会想起要点击一下鼠标啊？！

    所以，对于这份留意和惦记，我除了刺激和感动之外，还真无法用语言来描述，至少是中文描述不出来，幸亏我英语水平相当高，想了很久，我想到了一句相当地道的伦敦郊区英语：三克油！

    生日，看起来并不是自己一个人的，有一个特别的日子可以用来惦记别人和被别人惦记，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