绿洲

锅底山的故事

又到了星期五，我回沟里侍候妈，侍候妈的任务就是扶妈下地小便。那一天，晚上10点多钟了，大伙都回去睡觉了，爸也去西屋睡觉了。因为白天累着了，我躺在炕头一会儿就睡着了，没几分钟，妈就喊我扶她下地小便，我晕头转向地起来扶妈下地，妈方便后我又扶妈上炕，原以为可以睡一会儿了，我刚睡着，妈又喊我了，我一看钟，才过去10分钟，我再次扶妈下地，我坐在炕上等着妈小便后扶她上炕，等了20分钟，妈才便出来。我再次把妈扶到炕上，扶妈躺下，给妈盖好毛巾被。这样一折腾，我的脑细胞开始活跃了，妈睡着了，我却精神了。只是一会儿妈又醒了，支起了身子侧坐着，妈说闹心睡不着。“这样吧，妈你给我讲个故事吧，就讲锅底山里大金牛的故事吧”。

（锅底山近照2011年3月24日星期四）

（锅底山远照2011-3-24）

（徐家沟2011-3-24）

妈的大脑虽然60%以上都血栓了，但妈的思维一点都不乱，于是妈就讲了起来。

从前在徐家沟的沟南坡，也就是锅底山的北坡，住着一个老太太，老太太一生未曾结婚，唯有一个亲人，就是她的弟弟，住在徐家沟沟里，弟弟很不争气，好吃懒做，游手好闲，40多岁了，也没有娶到媳妇。老太太很勤劳，一个人在山坡上耕地种粮，还养了一群鸡，每天起早趟黑不辞劳作。老太太特别喜爱葫芦，于是在房前屋后撒下许多钟子，到了8月份，屋檐下，树丫上挂满了大大小小的葫芦，就好像是一个个的胖娃娃，招人喜欢。老太太常常吃完了饭，坐在凳上，看着葫芦娃娃，感觉就象自己的孩子一样，心里美滋滋的。老太太也很善良，那一年夏天一个南蛮子，从锅底山上下来，由于得了病，加上饥饿，全身虚脱，最后一头栽倒在山路上，昏了过去。正好老太太上山砍柴，发现了他，看南蛮子还有气就把他背到了家里。在老太太的精心护理下，一周后南蛮子终于站起来了，能够下地到外面走动了。这一天南蛮子对老太太说有要事在身，急着赶路，他给老太太嗑了三个头，并称一定报答老太太的救命之恩。临行那天老太太起得很早，她给南蛮子贴了一锅的苞米饽饽，准备给南蛮子路上吃的。天刚放亮，南蛮子上路了，老太太怕他旧病再犯，又给他带了一些山药，还有一些盘缠，然后目送着南蛮子远去。

话说老太太的弟弟，外号人称“二溜子”，这一天不知从哪骗到俩儿钱，便急不可耐地找那些狐朋狗党耍起钱来，耍到半夜时分文未剩，还欠了一屁股债。他踉踉跄跄回到家，迷迷糊糊倒在凉炕上睡去，天还没亮却已饿醒了，找了半天一口吃的也没找到，突然想到，白天听人说山上姐姐救了一个外乡人，姐姐家里肯定有好吃的，便起身往山上的姐家走去，来到山下时，天刚蒙蒙亮。

南蛮子刚下山坡，便停下了脚步，好像在想什么，想了一会儿，转身向山上走回去。而此时，二溜子正好折过一个路口，看到南蛮子的一举一动，他想这个外乡装扮的人一定就是姐姐救的那个人，凭他多年游手好闲混出来的经验，他预感到这个外乡人一定有要事跟姐姐说，于是他蹑手蹑脚地像个贼一样偷偷地尾随在南蛮子后面，而南蛮子竭然不知。

南蛮子来到老太太门前，轻轻敲了三下门，老太太问了一声谁呀，南蛮子说：“老姐姐是我呀”。老太太听出了南蛮子的声音，马上出来开门，见到南蛮子便说：“我说不让你走嘛，你身子还虚呢，哪能受得了那么远的路啊，等养好了再走吧，快进屋”。南蛮子说：“老姐姐，我身体能受得了，我有话跟您说才回来的，咱们进屋说吧。”他们刚进屋，老太太的弟弟二溜子已蹿到房后，鬼一样的把耳朵贴在房后窗上。“老姐姐，我本是南方的一个风水先生，早听说你们北方有锅底山，并传说着这样一句话‘锅底山中有黄金，九缸十八车，不在南坡在北坡’，为此我总想来看看，正好今年前往盛京去完成朋友之托，一路飘洋过海，恰好路过锅底山，我站在牌楼大青山古道上，北望锅底山方向，时不时看到有金光跳跃闪耀直入云霄，当然凡人肉眼是看不到的，我这才料定传说是真的，传说久远，却不知是哪方大家观后不慎失言落入民间，令民间凡人贪财速富，以至放下锄镐，挖空心思急于求成，田地荒芜，不务正业。但上天造金银财宝于凡间，必藏于蔽处，必利于民间，该得者不多取为福，不该得者，轻则竹篮打水一场空，重则贪多为祸。老姐姐一片慈心仁义，清贫自好，乐善好施，无奈身单力簿，无力博爱众生。今天我把这锅底山中的秘密告诉您。我在山中已巡查了半月有余，终于在茅儿寺下，玉泉泉眼边，找到了锅底山的山门。虽然找到了山门，但山门紧锁，地心吸力巨大，无上天赐与神力是无法开启，只能望而却步。我突感嗓子干渴，便停在泉水边喝了一口清泉，可是泉水刚刚入口，我只觉耳鼓轰鸣，天旋地转，身子缓缓仰倒在地上，隐约中我看到一白须老者站在面前，鹤发童颜，捋须轻声说道：“你私探天密，已触行戒，当罚之。念你一时好奇，不与重责，望你善取善用，好自为知。说完拂袖而去，在云端高唱：八月初一山门开，葫芦娃娃抱上来，千年一回难能遇，莫把金沙山里埋。”后来我又感到刮起了一阵狂风，接着我被高高托起，自己像一片叶子一样被风吹起，向山北面飘去，风小了，我就落到了山路上，等我醒来时，发现自己躺在老姐姐的家里。想起发生的一切象梦一样，这几天我到户外发现了房前屋后的葫芦，突然想起了昏迷中看到的那位神仙，联想他所唱的歌谣，我顿时领悟，原来我私破天机，上天罚我，又安排老姐姐救我，并告知我开启山门的时间和钥匙，这钥匙就在这葫芦之中。老姐姐乐善好施，路过你门前的人都得到了您的恩慧，上天派我来回报您，让您去帮助更多的人。今天是七月初一，七月三十葫芦已经成熟，到时我会回来，等到八月初一子时，我带老姐姐去打开山门，取出金砂，这件事千万不能跟别人说。”南蛮子说完转身走出了房门，重新上路了。老太太听得迷糊了，难道说这世间真的有神仙，她僵立在屋里，连南蛮子离开都不知道。而此时躲在屋后偷听的二溜子象做梦了一样，他真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从小就听说“锅底山中有黄金，九缸十八车，不在南坡在北坡”，原来不在南坡也不在北坡，而是在西坡。他以为自己听错了，他为了证实这不是梦，他狠狠地掐了自己的大腿根一把，这一把用力确实不小，一阵钻心的疼痛，他才相信这不是梦。他一阵欣喜若狂，以至跳了起来，这一跳头正好撞到了屋檐上的葫芦，“哈哈，发财啦，这回李寡妇他妈的我还不要你了呢，我得娶个黄花闺女，气死你个臭寡妇，白给我也不要啦！”他甚至要哼哼小调了，刚要唱：“大姑娘美那个大姑娘浪”，这时南蛮子从房前走过来，吓得他赶快噎了回去，像壁虎一样贴在了后墙上，好在南蛮子没有发现。

一向好吃懒做的二溜子突然学好了，鞋底下好像长根了一样，长在姐家不走了，手脚也勤快了，挑水、磨面、砍柴、锄草，判若两人。弟弟是不是被雷震过来了，从此学好了，老太太看到弟弟这么大的变化，心里高兴极了，弟弟这样下去，把李寡妇娶回家是没有问题的，老太太看在眼里，乐在心里。可是这个二溜子却有自己的一番算计，这是千载难逢的发财机会，他要在南蛮子回来之前找到钥匙，打开山门，取走所有的金子。于是他在姐姐面前，尽量做得必恭必敬，绝不能让姐姐看出破绽，而耽误了自己的发财梦。他每天帮姐姐干完活后，在房前屋后开始寻摸，他想开山门的钥匙一定藏在个大的葫芦里，于是他每天从姐姐家回家的时候总把事先瞄好的大葫芦偷回家中，恭恭敬敬地放到桌上，然后跪到地上很虔诚地磕三个响头，乞求上苍保佑葫芦里有开山的钥匙，可是事与愿违，每次虔诚都让他大失所望。从七月初一到三十，他的屋里除了满地的葫芦瓤子，连个钥匙影都没看到。他气极败坏了，他有点忍无可忍了。

善良的姐姐喜爱她的葫芦娃娃，她早已发现每天都丢失了一个娃娃。自从南蛮子告诉了她锅底山的秘密，她从未想过山里的金子与自己有什么关系，她也没想到弟弟每天偷摘葫芦为的是找开山的钥匙，她想的是弟弟正在寻求一个生计，一个改邪归正的生计。可是后来发生的事让她老人家大失所望。七月三十太阳刚偏西，气极败坏的二溜子，醉熏熏地来到姐家，不容分说，挥舞着鸡爪子似的双手，把葫芦秧全部连根拔出，边拔边说：“我看钥匙能跑哪去，我就不信找不到它，我就不信我娶不到黄花闰女，我拿不到，那个臭南蛮子也别想拿到！”他摘下所有的葫芦，堆放到院子里，然后操起菜刀，不分大小不分青红皂白一痛乱砍，砍得葫芦皮瓤飞舞，还是连个钥匙影都没看到。姐姐明白了，原来这个二溜子弟弟听到了风水先生的话。老太太痛心地对弟弟说“弟弟呀，别做那发财梦了，幸福是靠汗水来换的，不是投机取巧得到的，只要付出了，就一定会有收获的，如果你这样贪财好色，别说娶黄花闺女，就连李寡妇也不会嫁给你的。”“闭上你的老乌鸦嘴，开山钥匙是不是被你藏起来了，快给我交出来，交出来我们就有荣华宝贵了，你就不用住这个草坯房子啦！”“我哪有什么开山钥匙啊？”“你个老不死的，今天你不交出来，我就烧了你的草房子，我让你无处安身！”此时的二溜子已露出了他穷凶极恶的面孔，他拿起菜刀一步步逼近姐姐，“交不交出来，不交我现在就烧房子！”就完就往屋里闯，要放火烧房子。老太太本能地用身体挡住房门，怒斥二溜子：“你这样会遭到老天爷报应的！”“报应，看谁敢报应，我先把你个老不死的替天报应了！”说完向老太太挥起了刀。

“住手！”不知什么时候，南蛮子出现在二溜子的身后，这一喝喊声吓了二溜子一跳，他急忙转身，他认出了眼前这个身材不高的中年人就是南蛮子，二溜子马上收起了刚才的狰狞面孔，露出满脸笑容，点头哈腰地说：“不知先生驾到，有失远迎，请您原谅，我和姐姐闹着玩呢，先生屋里请！”这就是人间“二溜子”之流最为典型的特点，随机应变能力非常强。老太太也马上说：闹着玩呢，先生屋里请坐。这就是人世间善人与恶人的典型区别。二溜子马上撩起门帘把先生让进屋里，然后又端苹果又上桃子又摘李子，忙碌得不亦乐乎。这时风水先生说话了：我说过七月三十我会回来的，帮老姐姐开山取金子，‘八月初一山门开，葫芦娃娃抱上来’，仙人所说开山的钥匙并不是在葫芦里呀，葫芦就是开山钥匙啊，可是如今这开山的钥匙都被剁碎了。“先生这都是我的错，我听说葫芦剁碎晒干了喂鸡吃，鸡可爱下蛋了，姐姐岁数大了需要补身子啊，所以我才剁碎了葫芦，先生你可一定要想办法打开山门啊，我都40多岁了，还没娶上媳妇呢，连个子嗣都没有，将来我的老姐姐和我都不能动弹了，谁来养我们啊，先生您可怜可怜我，帮帮我，就全当是可怜我的老姐姐啦，我给您磕头了！”这个二溜子说完跪到地上咣咣地给风水先生磕起响头来，边磕头边对姐姐说：“姐姐快给先生磕头啊！”老太太明知这个二溜子弟弟是猢狸给小鸡拜年没安好心，但想到必竟是一奶同胞，善良的姐姐忘了弟弟刚才那狰狞的面孔，哈下腰刚要跪下却被南蛮子扶住了，“老姐使不得呀，您是我恩人，我会想出办法来的。”

风水先生来到院子里，开始在满地的葫芦瓤子堆里寻找，后来他终于找到了一个小葫芦，但是它太稚嫩了，风水先生唉叹了一声。二溜子跟在风水先生身边忙前忙后，生怕风水先生会跑了似的，听到风水先生唉了一声，心里马上凉了半截，“先生为什么唉声叹气？”“你不知，山门开后，得有成熟的葫芦顶住山门，我们才能进去，现在成熟的葫芦都被你砍碎了，而这个小葫芦太嫩了，是顶不住山门的。看看还能不能找到一个结实的。”“先生，这个好办，村子里有都是葫芦，我去下山偷几个来，不不，要几个来。”二溜子得意地说。“这个葫芦必须是你姐姐种出来的才能顶用，别人家的是派不上用场的。”二溜子心又凉了半截，此时此刻，他在心里埋怨自己，埋怨自己手怎么那么快呢，那么欠呢。于是他房前屋后找了起来，就连茅房都找了三遍，可是连葫芦叶子都没找到，他再次埋怨自己下手太狠了。这回二溜子的心可全凉了，垂头丧气回到院子里，像个晒蔫的紫茄子，蹲在地上没有声了。这时风水先生却洋洋自得，朗声高唱：钱财乃身外之物，生不带来，死不带去；爱财之心人皆有之，但君子爱财当取之有道；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听着风水先生的话，二溜子肺子都要气炸了， “这个南蛮子是不是耍我，等我拿到金子，看我怎么收拾你。”这时老太太从屋中走了出来，风水先生迎上去说：老姐姐您是不是还有一只葫芦啊？“没有了”。二溜子一听，马上从地上蹦了起来，“姐姐，好好想一想，是不是放到哪忘了，为了弟弟能娶上一个好媳妇，你就找找吧！”“是啊，老姐姐，为了你未来的弟媳，好好想想，哈哈哈！。”“人的幸福生活是靠自己双手创造出来的，而不是投机取巧，坐享其成的，弟弟呀，你一天游手好闲，不务正业，穷得叮当直响，耗子到你家都哭着走了，谁家的闺女能给你呀。人穷志不穷，只要你勤劳致富，有了梧桐树，何愁招不来金凤凰。”“姐姐，你就给我一次机会吧，等我娶了媳妇，以后一定好好过日子。”“是啊，老姐姐，这锅底山可是千年一开呀，千载难逢啊，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风水先生说话的时候，斜视着二溜子。这个二溜子真会演戏，竟然抱着姐姐的腿嚎淘大哭起来。

老太太转过身，慢慢地走到鸡窝边，伸出长着老茧的双手，从鸡窝里捧出一个葫芦来，“这是我一早摘下来，准备旋葫芦条的，先生你看能不能用上。”“用得上，不过嫩了点，支撑不了多长时间，我们得速进速返。”二溜子见状，像青蛙一样从地上蹦跳起来，“姐姐，你不是我姐姐，你是我的姑奶奶，财神姑奶奶，救命姑奶奶！”

（锅底山及茅儿寺远照2011-3-24，下图建茅儿寺近照）

按照风水先生的要求，夜晚亥时一刻，三人出发了，出发前风水先生让二溜子抱着葫芦，并告诫他，不许把葫芦弄掉地上，否则什么都没了。二溜子自然倍加小心，他捧着葫芦，心里念到：这抱的可是金葫芦呀。此时，天色漆黑，秋虫唱晚，山间热闹非凡。时令已近中秋，尽管山路难行，但天气很凉爽。老太太熟悉山路，因为天太黑，全凭着感觉前面带路。他们爬过山梁，看到了茅儿寺院里那微弱的烛光。三人摸索着向山梁下慢行，渐渐听到了老和尚颂经的声音。他们绕过寺院，继续向坡下走，一股叮冬的泉水声跃进耳鼓，那泉水声仿佛玉环相扣，清脆悦耳，平时游人来观，留连忘返，回到家中仍觉余音绕梁，三是不绝，难怪叫玉泉水。他们到达玉泉边上时，已是八月初一子时三刻，再有一刻钟锅底山的山门就将打开。风水先生接过二溜子怀中的葫芦，抱在胸前，面向玉泉水嘴中念念有词，突然，地颤抖了一下，接着玉泉里射出一道金光，霎那时，眼前亮如白昼。与时同时，坡上的寺钟当的一声发生浑厚的一声。“山门开了！”二溜子兴奋地喊着，不容分说，那贪财的脚步已把他带到风水先生的前面，伸头就往山门里钻。“你不要命啦”，风水先生厉声喝道并拽回了二溜子。不知怎的，山门又合上了，可是一会又张开，这样一张一合，二溜子着实吓了一身冷汗，幸亏南蛮子拽他，否则早就被山门夹扁了。风水先生推开二溜子，来到山门前，等到山门又开时，迅速把葫芦顶上，说也怪，山门竟然被这小小的葫芦顶住了，正好留出了人可以通过的缝隙，眼前再次亮如白昼。二溜子一下子蹿了过去，象个免子一样钻了进去，风水先生在后面喊，“快去快回，葫芦顶不了多长时间”，说罢他也挤了进去。

这扇山门足有5丈厚，挤过山门，眼前出现一个巨厅，豁然开朗，金光闪闪，耀人眼目。大厅中央一头大金牛正在拉磨，闪烁跳跃的金砂源源不断地从金磨上淌下来，淌下来的金砂堆成了小山。二溜子先是看得目瞪口呆，进而来到大金牛边，伸手去牵拉大金牛，可他哪里拉得动大金牛啊。风水先生跑到金砂跟前，拿出事先准备的袋子，三下两下就装了一小袋子，然后捧起袋子转身就向山门跑去，当他回头时，发现二溜子还在拉大金牛，他拼命地喊；快跑！葫芦顶不住了，山门要关上了！可是二溜子贪财心切，什么也没听到，只顾拉大金牛。风水先生迅速往门外挤，他已听到了山门咯吱吱合笼的声音，他也感到了山门缝在变小，他感到了突出的石块在刮扯他的裤子、衣袖，他的脚步更快了，他的心也跳得更快了，好象跳到嗓子眼，同时他也感到呼吸困难，有些头晕脑涨。他被卡住了，他已无力挣脱，他绝望了，就在此时，站在山门外的老太太向他伸出了有力的双手，一下子把他从山门缝中拽了出来。接着就见葫芦崩裂，山门闷响一声关闭了，地又晃动了一下，眼前再次漆黑一团，恢复如初。与此同时，寺院里的大铁钟又嗡的一声巨响。

“先生，你醒一醒！”，风水先生张着大嘴说不出话来，老太太赶快用手捧来玉泉水送到先生嘴里，好一会儿，先生才有了声音。“我弟弟呢，先生！”“你弟弟过于贪财，只顾拉大金牛，我拼命地喊他快走，他根本听不到，他被关在山门里了。”“先生他可是我的亲弟弟呀，我就这么一个亲人啊！” “老姐姐，你不要难过，您宽厚仁慈，与人为善，每个受过你恩慧的人都是你的亲弟弟，走吧，我们回去吧。”话音刚落，寺院里又传出一声钟响。

“妈，你怎么不讲了。”“我讲完了”，“我怎么听着没讲完呢，寺院里的钟怎么又响了一声？”“是这么回事，那天夜里正是三更天，小和尚起来敲钟，走到钟前，迷迷糊糊的，还没等去推撞木，一屁股却坐到了地上，撞木自动撞到了大铁钟上，大铁钟嗡的一声响，他还挺纳闷呢，他迷迷糊糊地起来，刚要伸手推撞木又坐到了地上，可是他又听到了大铁钟一声巨响，他又纳闷了，是不是遇到鬼了，怎么没撞钟钟就响了。当他第三次伸手时，他还在想撞木会不会自己再撞钟，可是没撞，他撞响了第三声。后来他跟老和尚说半夜遇到鬼了，没撞钟钟自己就响了，老和尚训斥了他一顿：“你就知道当一天和尚迷迷糊糊地撞一天钟。”小和尚不敢吱声，但他见到外人时总不忘讲一讲那晚的怪事。”

（拦河山远照2011-3-24）

“妈，你还没讲完啊，那老太太后来呢？”“风水先生和老太太回到了家中，天还没亮，风水先生就走了，临走时，老太太让风水先生把金砂带走，可是风水先生一粒金砂也没带，他说那是上天安排他这样做的，那是上天赐给老太太的厚礼。可是老太太没有把金砂变钱，一粒也没动，照常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第二年夏天，大雨下了七七四十九天，山洪爆发，大洪水从东部大山里呼啸而下，所到之处树倒房塌，大洪水过后，一片荒凉，但这次大洪水却冲出了沙河平原。当时受灾的灾民饿死很多人，灾民向东部山区涌来，老太太接济了一伙又一伙，灾民临走的时候，他都会送给他们几粒金砂，直到送完为止。每接待一伙灾民，灾民都讲，如果在大新屯北面有一座山拦着洪水，就会降低洪水的速度，那么下游的人就不会受那么大的灾了。从此之后，人们总能看到老太太起早趟黑地从山上挑着土石送到大新屯北面沙河边，她要在这里堆起一座人造山，来挡住沙河洪水。一年又一年，不知老太太挑运了多少年，她的造山精神感动了上天，那一天夜里，当人们都沉浸在梦里时，就听到外面鸡鸭鹅、马牛羊彻夜不这停地叫唤着，外面车水马龙，热闹非凡，第二天，当人们从睡梦中醒来的时候，发现在大新屯和榆树屯之间沙河北岸一夜之间出现了一座山，从此这座山挡住了无数次的大洪水，那些曾经被大洪水冲散的人们又回到了原来的住地，重新建起了房屋，建起了村庄，这座拦住沙河水的山就是拦河山，而这个村子就叫拦河村。而老太太呢，拦河山堆成那天，徐家沟人从此没有再看到她，人们都说，老太太被接到天堂里去了。”

“妈，老太太年轻时为什么没成家，”“她不是不想成家，是因为…”，妈讲累了，睡着了…

         选自《回忆我的母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