麻将大战

个人日记

  哒!哒!哒!..... 
  “哗啦”“哗啦”“哗啦”......
  鄂北的村庄被这种声音像尘埃一样弥漫着。二十几户的唐家寨也不例外。寨中央凸点强家更是热闹非凡。农村实行土地承包责任制后,农民的物质文明水平提高了。但有些地方精神文明水平较低。虽然政府坚决抓赌禁赌,一些人还是提心吊胆的打麻将。
  近期听说某地成立了“麻将协会”,唐家寨里沸腾了,有人提出要搞麻将比赛,又有人策划地点就在凸点强家。这不,他们热火朝天地进行着普通又非凡的麻将比赛。
  凸点强已有四十多岁的年龄。虽说十年浩劫耽误了这一代人,但他竟幸运的“开门办学”中走马观花的读完了高中,字没识几个,亦没有学到其他本事。土地承包责任制后,他的责任田依葫芦画瓢生活的一般,还走运的娶到了唐秀娟这个既漂亮又能干的媳妇。小俩口过得亲亲热热,第二年生了个天真可爱的胖小子。没想到好景不长,麻将之风旋住了凸点强。唐秀娟多次劝说、制止,凸点强说已经上了瘾,改不了。唐秀娟说:“什么瘾,那是一种病,古人造字时已经想到了,需要尽快治疗”。凸点强是长虫钻竹筒,认定一条路。结果凸点强的病没治,唐秀娟倒没救了,她扔下了胖小子,服下了“保棉丰”,一命呜呼了。凸点强很痛心,也想到戒赌。但痛定之后,他依然参加了麻将的洪流,这次麻将比赛,他既是东家又是不可缺少的选手。
  这次比赛没有循环赛、淘汰赛,之类的程序,而是在唐家寨人中经过几年麻将“浪淘沙”崭露头角,或者说是吃了秤砣铁了心的麻将痴迷者。除了凸点强外,还有凹文、琼枝、汪明秀。凹文算得上唐家寨的能人,他高考落榜后,仍喜欢钻在书堆里。虽说只有二十五、六岁,村民们提一些不懂的问题,他都头头是道的说得利落,弄得大家似懂非懂的连连点头。凹文不但有学问,人长得也标致,前两年就和如花似玉的琼枝结了婚。麻将漫进唐家寨的时候,凹文夫妻俩也掀起了轩然大波。凹文认为麻将没有象棋文雅,但是是大众消费的最好选择。还有各种排列组合概率之原理,也算脑力劳动。还能使人保持上进状态。
 
琼枝怕家败落非常反对。开始是互相不理,继而互相殴打,有几次凹文夜半回来被拒于门外。这样的家常便饭时间长了,琼枝终于熬不过凹文,加入了麻将行列。凹文还打趣的说:“西洋文明传入中国时,一些人不习惯,现在还不是习惯了嘛!”禁果没吃倒可怕,吃了倒觉可爱。兴家立业什么的统统被麻将所代替。现在夫妻俩应该感谢麻将的恩赐,他们没有矛盾了,若是有矛盾,就只是争打麻将的时间和争家里收入到自己腰包的矛盾。
 
汪明秀已是五十多岁的老人了,丈夫已去世多年。她凭自己吃苦耐劳的精神,将自己聪明儿子唐春从小学送到高中。儿子经常回来,使她精神上有所寄托,但儿子走后她心中空空如也。于是打麻将成了她的癖好。但虽说时间打发走了,也有两件事使她放心不下,一是为儿子考大学奔忙、二是自己患上冠心病。但只要坐上麻将桌,这些事也就搁在一边了。
 

 
今天天刚亮,凸点强就起来床,草草的吃了早饭,把儿子小聪打发到学校去了,又把屋里整理了一下------其实也没什么整理,一张四根柴桌子斜放在中央,打麻将的桌子有讲究,不得与待客一样整齐放着。真所谓歪打正着。四方各放一把靠椅,周围又放了几把椅子,供围观人用。打麻将人毫不客气不用倒茶,更不能发烟,据说发了烟就等于给别人生了火,自己认输。凸点强怀着国际奥委会主席一样的心情办妥了这些事。接着,把自己前几天贷款买农资的二千多块钱放在兜里神气的按了按,信心十足的想,今天准能赢他个千把块。
 
早饭过后,一些爱麻将的人蜂涌的来到凸点强家。这当中还有个值得介绍的人,他就是汪明秀的侄子唐牛。他已是中年人,性格憨厚,很少打麻将,就是看麻将有瘾。只要有人打麻将,不管什么时候他都像观看国际足球联赛一样看下去。现在打麻将的人还没摸风,他已坐在桌旁了。
  汪明秀天不亮就烧了香,敬了神,虔诚的跪了好一阵子,头也磕了不少,就大胆的拿出准备儿子唐春上大学的二千元钱去了凸点强家。
凹文和琼枝最后到的凸点强家。前几天俩口子遇到了一点麻烦,自家水牛不知是饲养不当还是得病感染突然死去。为了买牛钱他们都跑了不少路,凹文在信用社贷款一千五百元,琼枝在娘家借了一千二百元,正赶上这次麻将比赛,为了自家手头方便,他们又相互瞒着对方。他们想着这次比赛比起上个月县里彩票中奖大上几十万倍,又都认为自己运气好,准能赢不少钱。
  没有主持人,也没有裁判员,在嘈杂哄闹的人声中,凸点强把麻将往桌上一放,屋里顿时安静下来,比赛正式开始了。
他们四人按摸牌的东西南北对号入座。一甩骰子,凸点强当了头。于是凸点强讲价;平糊十块,加注其他自愿。
  随着麻将的合拢又分开,计时器对他们没多大用处。看上去桌面平静,四个人的大脑像烧开的水一样沸腾着。
  前几把凸点强输了两百多元,他两眼紧盯着自己的牌,有了三个幺鸡,心里面祈祷再能得到一个幺鸡,其心情不亚于口干舌燥的人渴望得到水一样的。这把似乎有了转机,刚厅头,吊“贰万”。 “贰万!”汪明秀不知道是年迈眼花还是有意诈讹,把“叁万”读成“贰万”、凸点强把牌一倒,不料凹文也把牌推到了,凹文正要“叁万”。“他妈的”凸点强差点骂出声,虽然这把他没输钱,心里像塞了茅草,十分不爽。
汪明秀上午很少和牌,身上的钱快剩半数了。但她心里不慌,因为她早上拜过财神,“总不能白跪那么长时间”,她想。这时儿子唐春从学校回来,说是要高考了,交资料费、报考费、生活费共四百多元。汪明秀没多索,又恐怕把赢钱的本拿走,只好说:“你先回校,钱存在银行里,我明天取岀送来”。唐春无奈,对妈妈打麻将有些不快,但想到妈妈一人把自己拉扯大,不好流露,只好不声不响地回学校了。
  到了中午,一些围观的人陆续回家了,凸点强的儿子小聪放学后吵着要吃午饭,凸点强拿岀五元钱叫他到代销店买点吃的去上学。小聪只好离家而去。围观的唐牛肚子咕咕叫他似乎没那四人全心全意,回家去了。但四个赛手没有饥饿感,他们正聚精会神地进行着比赛。
  凹文心中正在高兴,他已赢了不少钱。他认为凭自己的聪明脑袋,加上妻子暗中帮忙,今天一定赢定了。有一牌牌势是“风一色”,正好又来了个“西风",为掩人耳目,他不"杠",还打一个"西风",这一招真灵,只几圈下来,他的牌和了。凹文沾沾自喜,“干什么事没心计不行啊。”汪明秀捞了一些钱回来,只是凸点强财运不转,“三,六,九”条没赢,反放了人家一沖。他每放一沖,就自觉或不自觉地用手在自己脸上打一下,有时嘴里还哆索“手真臭”。他兜中的钱己不多了,接着又输了几盘,凸点强有些急躁。不觉已到了下午放学时分,外面传来小孩哭声。不一会,邻居小孩领着小聪回来,小聪“呜呜”地哭,说不岀一个字眼来。邻居小孩说,放学路上,不知谁家的狗把小聪咬了。凸点强心烦,只说:“一边去”,小聪在一旁一边叫“疼”,一边大声“呜呜”哭起来。凸点强一巴掌打在小聪嘴上,气急地说:“狗咬了,过几天就好了,吵死人了,睡去”,这时其他三人已看到小聪的腿上有伤,衣服上有血,但怕打断赛场,没吱声,小聪自个上床用被子掩着睡了。
 打麻将的人饥饿感没有了,对桌外的事物冷漠了,连白天和黑夜也不分了。掌灯时分已过,凸点强家里仍然紧张地进行着比赛。现在有些安静,除了麻将声和闱观的唐牛偶而咳几声外,似乎没有其他声音,看样子他们都到了冲刺阶段。汪明秀不知是喓中空空,还是输钱太多,胸口有些隐痛。凸点强运气稍微转了些,但还有时习惯地用手打自己的脸。琼枝保本,凹文却是喜笑颜开,他在想,不管麻将这国货有多长历史,只要能给我带来钱就是了,这样赢下去,我不但可以买水牛,还能买铁牛。
  不知又过了多长时间,看牌的唐牛已坐在椅子上钓鱼了,只是一牌下来,被"哗啦"的洗牌声和他们议论一盘的得失吵醒,把眼睁睁,想助和几句又无从是说,只附和赢家笑笑又睡着了。现在凹文又是"万一色"的牌势,没几圈就停了头,这时琼枝打岀一冲,凹文心中一闪,来了亇急拐弯,是两头进的四七万何不自摸一盘?!就这么过去了。凹文没有用手打脸,只是用手在桌边轻轻地敲了几下。
  接下去,凸点强时来运转,不是连桩就是自摸。这势头就象离弦的箭一发而不可收。另外三个人的票子一个劲地往凸点强这边放。小聪在床上不时地梦呓叫"疼",凸点强似乎认为这是为自己收钱奏乐。凹文的本钱已吐岀大部分,琼枝已没多少钱了,汪明秀则已无本了,她的牌今天邪到了地方了,不是合在别人手里,就是坐在"杠上",不要的牌鱼贯地来个不停,要的牌如皇帝下禁令一般一个不来,有一次自己"杠"了,却被别人"撬杠"了。汪明秀心中"咚咚"直跳,胸口更疼了些。她向凸点强带下一盘付钱,凸点强答应了。身上沒有了钱,心里装着的事就多了,她终于想到儿子唐春上学的事,唐春是高材生,上大学势在必然,这钱到哪里去弄呢?今夜一战,在此一盘,这真是破釜沉舟的心情。
 他凸点强能时来运转,我就不能么?没过几圈,苍天有眼,早晨的财神没白求,将一色连七对已停和,若能自摸,可赢三百多元。汪明秀心里紧张至极,随着每个麻将子在桌上的“哒”声,心跳的频率逐渐提高,“忍着点,镇惊些”,她对自己说。她看着桌上的阵势,知道其他三人都已停头,心中的紧张又提高了许多。刚临到她起牌,她小心地用手抓起麻将子,心想这一定是我想要的子,用食指摸了摸正面,然后迅速拿到自己眼前,紧接着汪明秀有着哥仑布发现新大陆一样的喜悅与兴奋,“和了”!随着长城倒下,汪明秀也倒下了。幸好唐牛连忙把她扶起,只见汪明秀脸上苍白,呼吸微弱,比赛就这么结束了。 唐牛的睡意全无了,他见婶子病危,当即用拖拉机送到卫生院,经过医生抢救,汪明秀脫离了生命危险。第二天,唐牛又打电话叫唐春来看妈妈。唐春看着妈妈病重的身体,心里十分难过,汪明秀躺在病床上,望着儿子,眼泪涮涮地流下来。声音微弱地说:“妈对不起你,也对不起你死去的爸爸,你爸爸在世时常说,赌博、赌博,越赌越薄。打麻将好象吸鸦片一样,一上瘾就没止了。你上大学没钱了,连我的医药费也付不了,我活着有什么用啊......”唐春安慰妈妈,叫她治好病,别的事慢僈来。
    汪明秀被唐牛送走后,凸点强清点完赢的钱,才想起床上被狗咬伤的小聪。小聪的腿疼得更厉害,第二天才送到村卫生室治疗了一下。因为赢了不少钱,凸点强又赌了几天,小聪的腿不但没好,而且还岀现了神经症状。有好心人建议领小聪到县卫生防预站检查,看是否是狂犬病,凸点强照办了,结果真是狂犬病,并已进入病毒扩散期。凸点强心乱如麻,后悔自己在小聪被狗咬伤的当天没把小聪打狂犬疫苗,他苦苦地求着医生:"你们一定要把我儿子治好啊!"
 
 凹文和琼枝回到家里,争吵起来。追问各自输钱的来源。现在他们两口的钱凑在一起还买不起一条牛腿,买不起牛怎么种田呢?他们想起了<<红楼梦>>第一回的话"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当头各东西"。只好各自到远方打工去了。
  唐牛大饱了眼福,只是受了凉,打了几针就好了。
  时间仍在流驶,村民们依旧平淡生活。有一件事令唐家寨人兴奋起来,唐春考上了大学,给唐家寨的后生们挂上了一盏明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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