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山草

      六年前的一个秋高气爽、秋色宜人的季节里，喜欢徒步的我和几位驴友，一起朝临市安陆方向的大洪山脉前行，一路的风景让我们惊叹不已！ 湛蓝湛蓝的天空下，丛丛群山显得广袤而丰盈，空气里迷漫着秋天万物丰收的醉人气息。啊！这里还是千年古银杏群地带！此时正是银杏叶泛黄、银杏果实成熟的大好时光！放眼望去，大山已经被古银杏群染成了黄灿灿的金山，一阵秋风习习吹来，片片黄叶像一把把小小的降落伞轻盈地旋转、旋转着落在大地上，给大地披上了厚厚的“黄金夹”。让人不忍心去用脚践踏她们！
      我们快活地行走在崎岖的山间，偶然会发现几处青石瓦房在群山中若隐若现，三二个农人在田野里忙活着，几只老牛在树丛里吃里草儿，脖子上系着的铃儿发出“铛铛”的声音，传到了山的那边……望着前方的山路，心仿佛飘到了宁静又悠远的远山深处！
 

      在大山的深处，我们看到了那棵千年古银杏，丰茂的枝叶自由自在地舒展在空中，像一把金黄的巨伞笼罩着大地，欣喜地站在古树下，伸手抚摸着她粗糙而坚硬的身躯，忽然感受到古银杏树是多么真实而又传奇！抬头望去，成群的喜鹊优雅地在树隙里飞舞，恍惚又感到我们在古银杏面前是多么的渺小、多么的微不足道啊！人类之于古树不过是匆匆过客而已！

      古银杏旁的农家小院里，有一对勤劳的老年夫妻，安逸地过着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男耕女织的平静生活。我们推开柴门，受到了老夫妻俩热情的招呼，他们红润的脸颊洋溢着朴实而殷切的笑容，我们婉转地请求他们给做一餐饭吃，夫妻俩欣然同意了。立马到地里割了菲菜，拔了莴苣，摘了大白菜、秋辣椒……待我们围着山前屋后转回来时，已经闻到了锅巴饭久违的浓香！迫切地来到饭桌前，只见菲菜炒土鸡蛋、麻油凉拌莴苣、秋辣椒烩熏肉、大白菜豆腐汤、一大盆香喷喷的锅巴粥，更意外的是还有一盘炒得黑白相间的银杏果！我们开心的惊叫起来，随之如狂风暴雨、狼吞虎咽般的席卷了所有的饭菜！趁我们吃饭的空闲里，夫妻俩到里屋搀扶出一位更老的老婆婆出来晒太阳，只见老妪朱颜鹤发，宁静慈祥！只是腿脚有些不麻利。老夫妻给我们介绍是他们的老母亲，是一位百岁老人！
 

      千年银杏！百岁寿星！还有那好山美景！那淳朴的农人，那难以忘怀的农家饭！一直铭刻在我脑海的某个角落，当我郁闷了、烦心了、失落了，我会想起那儿的宁静和美丽！心也会漫漫地平静……

 

      今天，我和我的驴友们在这个同样的季节里，满怀憧憬又一次来到这里。所不同的是，今天不是个艳阳高照的日子，透过车窗可以看见空气中漫延着阴沉沉的雾霾，远去的群山不再明朗。车行至山脚下时，竟然发现原来空荡荡的山路上堵车了，我们几个人不解地对视着，心里嘀咕着：荒山野外的，会发生什么情况呢？
      我们的车像蜗牛一样在山路上折腾着，四公里的山路居然开了两个多小时，车开到半山腰时，惊奇地发现山腰上不知何时座落了一座门楼似的高大建筑，所有的车辆都必须停在建筑物的超大停车场上！然后，然后？什么！买票！原来那座高大的建筑物是用来售门票的！小伙伴们惊得合不拢嘴巴，我们的目光同时穿过高大的建筑物向山里望去，其中有个小伙伴皱着眉头天真地嚷道：“这座山的风景是我们发现的，那棵千年银杏、那位老寿星是我们先看到的！现在居然围起来收我们的钱，天理何在？！”

      话一出口，我们几个人在密密麻麻的停车场上狂笑起来，不知是小伙伴的话把我们逗乐了，还是这座山的现状让我们无语悲哀地狂笑了！
     

      无奈地停好自已的车，买了门票，排队上了所谓的观光大巴，唉!坐在闷罐似的车里，怎能感受到六年前这片丛山古老、宁静的气息呢？

      七弯八纠、晕头转向地被拖到一块平坦的水泥地上下了车，莫名地心里闷闷的。放眼望去，我和小伙伴们又一次被眼前的场景惊呆了！山还是那座山，树还是那些树，只是这山和树不再宁静与从容！山上、树下布满了黑鸦鸦的人群，和着这雾霾，显得眼前模糊一片。那棵千年古银杏孤零零地立在原地，她的身影显得有些拘瑾，树隙间那群快乐的喜鹊一定搬家了！树下，人们肆意地抱着古银杏、揪着她的枝叶、甚至攀到树丫上，摆出各种优雅的ps，摄影着属于他们的快乐！

      古银杏树旁原有的几户农家小院已经不在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片露天快餐厅，空白的水泥地面上到处都是游人丢弃的各种垃圾，不远处一群儿童正在饶有兴致的燃烧银杏的落叶……
    

      我和小伙伴们失魂落魄地在这片曾经古老而神秘的净土上转悠着，心里酸酸的，而又心照不宣地好像想找回些什么！那位百岁老人还健在吗？那对朴直的老夫妻过得还好？当我们转悠到一群卖山货的农人中时，我们同时看到了那对老夫妻，他们看上去苍老了许多，原来红润的脸色已经变成暗暗的土黄，头顶的白发在秋风里晃动着，粗糙的大手摆弄着竹篮里的山货，看上去是满脸的憔悴与疲惫。我们没有勇气用喜悦的心情去打招呼，只是装佯着在老夫妻的手里买了些山货，悄然离开了……
 

      没有再坐乘观光大巴，而是延着山路默默地返回，看着眼前有些苍凉的群山，那些仿佛失去生机的千年古银杏群，心里百感交激！
      故然朝代更迭，春来秋往，你们不畏严寒霜冻，不畏盛夏酷暑，不畏环境恶劣，不畏气候变迁，这山、这树仍然千年葳蕤，万年长青。而千万年后的今天，所谓的文明人觉醒了，发现了你们惊人的魅力，他们贪婪着用超越古人的智慧，精神亢奋地一路狂奔而来，高调地把你们圈起来，积极地宣传你们，让人们蜂拥而至涌过来……从此，这千万年来宁静与古朴的净土，被新时代的神马文明人贱踏得支离破碎！
 

      我们黯然离开了这片土地，转过弯，绕过高大的建筑物，我们昂着头向更远的深山徒步走去，因为我们相信在那里，一定能寻找到我们憧憬的那时的风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