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山草

      清明小长假时，连续几天的春雨，下得让人心烦意乱，儿子宅家玩了两天手机，让我忍无可忍。碰巧，假期最后一天的上午，雨势见小，乡下的朋友阿中电话我，问要不要带孩子们去有名店捉鱼，我和儿子当时就来劲了。火速来到集合地点，已经有阿中和小九两家人等着我们，拼上两台车，兴高采烈的行驶过省级公路进入乡村公路，摸约几十分钟就到达了阿中所说的目的地。呵！小河塘依附在小树林的怀抱里，旁边长满了鲜嫩嫩的水草，一看就是个原生态小河塘，心里一阵兴奋，呵！有野鱼吃咯！

      把两台车停稳在路边的草地里，带好渔具，和三个大孩子穿好小九提供的长统雨靴，一行六人沿着田间的淤泥小道向小河塘走去，嬉戏，捉鱼，自然不在话下，待我们鱼满笆篓时，已经下午两点了。赶紧把三个意犹未尽的孩子呼上岸来，准备回城吃饭。来到停车点，几个人瞬间石化了，出路不知什么时候被十几辆小轿车给堵了，车主不知去向，环顾四周，除了山就是树。这时，有个放牛的老人路过，我们急忙上前打听，原来这些车是附近湾里的大姓黄家的后人回来扫墓的，听说还在吃饭，不是一会儿的事。看着饥寒交迫的孩子们，我们几个大人急得不行，小九围着地形转了转，又比比画画了会儿，欣喜地告诉我们，他的小轿车能勉勉强强挤出去，好吧，能出去一辆是一辆，在我们的指挥下，小九的车还真的冲出了重围！但我的越野车绝对行不通。我们当即决定，小九和阿中先带着孩子们回城点餐，等我稍后回来吃饭……

      我回到车里，开了音乐，休息了大约半小时，终于那只大队伍热热闹闹地出来了，一溜排地开走了公路上的车。好了！终于轮上我要发动车子从草地里开到公路上了。

      亲们，当我哼着小曲发动车子时，车子并没有离开草地驶向公路，而是哼哧、哼哧着原地不动，还恍惚地感到车屁股在下沉。感觉不祥，急忙熄火下车观察，哇噻，原来车屁股停在一小片沼泽草皮上，后车轮胎已经陷进了小半截，如果再强行发动车子的话，只会让轮胎越陷越深。更遭糕的是，手机也找不到了，好像是在儿子的包里带走了，电话求救是不可能了！看看周围，前不着村后不着店，荒无人烟，不远处的小树林里还有几座孤怜怜的坟头，让人一阵毛骨悚然！唉哟！要想办法赶快离开这个鬼地方！

      自救吧，我壮起胆，哆嗦着来到旁边的小树林里，找了些枯草和树枝塞在轮胎的前后，上车再发动车子，只听见一阵噼里啪啦树枝折断的响声，下车一看，这些草呀树枝对于那个大轮胎充其量就是一堆无力的棉花。我又看了看四周，发现了小山坡上有些小石头，犹豫什么呢，脱下身上的牛仔服，铺在地上捡了一堆石头，吃力地拖到车轮旁，把小石头逐个的放到车轮下，起身时才发现自己浑身上下已经满是泥浆了。唉！只要能把车开出来，这算啥呢！再次发动车子，呜呼呼！轮子是在转动，可它就是不肯出来……

      蹲在车子旁边，此时的我欲哭无泪、鬼画桃符。天下起了小雨，远处的山显得更加灰暗鬼怪，一阵阵恐怖向我袭来，身体也不由得颤抖起来……
      这时，远处好像传来轰隆隆的声音，这声音此刻听来是如此美妙，我心里一跳，再听，啊！有车开过来了，是一辆巨大的黑色皮卡，我一下冲到路中间站成一个大字，车不情不愿地停了，我急忙跑到车边，车窗开了，一看，呵！是几个身强体壮的大个子男人，心里一阵惊喜，兴奋着挤出迷人的笑脸嗲声道：“几位哥哥，麻烦你们帮我把车子弄出来……”
      他们伸出头看了看陷在泥坑里的车子，再用嫌弃的目光看了看被泥污染得乌七八糟的我，不耐烦地道：“你还是自己想办法吧，这么脏我们怎么帮你，再说我们身体也不好！”
      说罢，几个身体不好肥头大耳的应城老乡丢下我高傲地扬长而去！我迷人的笑脸瞬息僵硬。不对！你妹的！按以往的经验，这些男人一定会热情地帮我这位“大美女”的，今天怎么了？疑惑着打量自己反思起来，呀！不好！刚才因为兴奋而发出的嗲声其实听起来像老鸹的哀叫挺吓人的；再看浑身的泥污让我看起来不男不女、其丑无比，哪里看得出“大美女”的一点影子！男人们怎么肯帮你这个小丑呢？

     这么一想，我气得绝望至极，抱着冰冷的身子蹲在路边愁得不知如何是好。不知过了多久，又听见有车开过来的响声，但我已经没有勇气再起身去拦车了，呆呆地低着头。这时，轰隆隆的声音忽然在我身边停止了，我不解的抬头去看，停在面前的是一部小型面包车，一位和我年龄相仿瘦弱的女人伸出头来问道：“老乡，需要帮助吗？”我惊愕地看着她怔了怔。这时，又从车里出来了一个十几岁的男孩子和一位五十几岁的阿姨，阿姨看着呆若木鸡的我，风风火火地说：“还愣着干吗，天快黑了，快点把车弄出来回去！”

      我惊喜交集，破悲为笑！立马上车发动油门，从倒车镜看到，两个女人和那个男孩站在泥沼里拼命的推着车的屁股，车轮掀起的泥浆弄脏了他们全身，男孩嫩稚的脸由于用劲而胀得通红，那位阿姨灰色的头发在风里飞舞着，年轻的女人用上半身吃力地扽着车子……

      我边加着油门，眼里感动的泪水已经模糊了双眼。车子终于在几个人的奋力推动下，爬出了泥沼歪歪扭扭的开到了水泥路上，我急忙停稳车，下车想去感谢那几位恩人，可是他们已经带着满身的泥垢上了车，我快步跑到车窗前，那个年轻女人伸出头来笑着说道：“老乡，快回吧，天要黑了！”

      感谢的话还没来得及说出口，他们就已经如天使般消失在山野里。我像做梦似的回到车里开车前行，小雨已经停了，路边的树林在春风里小雨的洗浴下，显得更加干净生机，一股温流穿过我的身体，热泪又一次浸润我的双眼，车窗外原本灰暗的天空，此刻在我心里却是明朗温暖的……

      车小心地行驶在崎岖的山间公路上，不敢再有任何闪失。在一个转弯口，看见一对老年夫妻在暮色苍茫的马路边艰难地赶着路，看那身打扮，不像本地人。我慢慢将车停在老夫妻身边，轻声问他们要到哪里去，我可以开车送的。两位老人开始犹豫不决地看了看我，为了让老人家放心，我立即摘下头上的草帽，露出真诚的笑容，并且极力邀请他们上车。老夫妻终于相信了我的诚意。上了车，我温存地给两位老人系好安全带，打开车里的轻音乐，气氛顿时温馨而轻松。老人们慢慢打开了话匣子，原来两位老人是当年在这遍山区上山下乡的知青，他们今天从省城赶来，是给一位当地的老乡扫墓的，曾经这位朴实的应城老乡，在老夫妻最困难无助的时候，像母亲一样给予他们无私的爱与莫大的帮助……

      时过境迁，当年的壮年知青已经是年华垂暮的老人家了……

      这段美丽而伤怀的故事再度让我热泪盈眶！

      车子到了老人下榻的宾馆门口时，天已经完全暗了下来，老夫妻下车拉着我的手，感叹道：“应城老乡心地善良，热情朴实，就是让我们忘不了啊！”

     依依不舍地送别老夫妻，我还立在原地，老夫妻对应城老乡的赞扬声还回荡在耳边。大皮卡车里那群看似肥头大耳的壮男人，也许确实如他们所讲已经病入膏肓，那就暂且不说。小面包车里天使般的女人与小孩；还有传说中那位山村里慈爱的老母亲，他们身上的朴实、善良、热情、无私，不正是我们亲爱的应城老乡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