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溪

夜幕降临，小村庄笼罩在黑暗之中，死一般的沉寂让人有些害怕。
     昏暗的灯光照在杏花蜡黄的脸上，毫无表情的她眼睛直勾勾的望着婆婆那张沧桑的脸，婆媳俩就这样对坐无语。

很显然，白天的事情来得太突然，让她们无法接受这个现实，屋子里静得出奇，只有那挂在北墙上的老挂钟还在滴滴答答地转个不停，看得出她们都在为大宝和小军担心。

   “杏花！杏花！杏花在家没呀！”隔壁的张婶使劲的拍打着房门。
     杏花婆婆听到有人敲打大门有气无力的对杏花说:“杏花，看看是谁来啦！”

     这时的杏花仿佛如梦初醒，她慢吞吞的趿拉着鞋，摇摇晃晃的走出屋子，一边走一边问着：“谁呀！”
   “是我！隔壁张婶呀！赶紧给张婶开门！”

    杏花顺手打开了大门，只见张婶手里端着一个小盆，便赶忙接过小盆端进了屋子，张婶也跟着进了屋。      
    杏花婆婆没精打采的睁开眼睛，用手拍拍炕席示意张婶赶紧坐下。

  “老嫂子，看你没精打采的样子，我看着都心疼，本来你的身体就不好，遇到这事心里是够上火的，可这话又说回来了，你要是有个三长两短的，让杏花可咋办呀？老嫂子你要挺住，没有过不去的坎呀！”

张婶一边劝慰着杏花婆婆，一边下地打开小盆的盖子，“老嫂子，我看到晚上你家烟囱没冒烟，知道杏花也没闲心做饭，娘俩还没吃饭吧！这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饿得慌，不管遇到啥事，饭还是要吃的。我做了些面条，杏花赶紧拿碗，你俩一人都吃一点。”

望着张婶，杏花泪流满面，哽咽着给婆婆盛了一碗面，自己也盛一点。

“杏花呀，婶子知道你心里难过，这事咱摊上啦，着急上火是没有用的，你年轻不吃饭身子骨受不了的，这个家还得靠你撑着呢，赶紧打起精神来！”

杏花一边点头，一边望着憔悴的婆婆，眼泪止不住的往下流。

看着地上放着的一盆猪大肠，张婶一边劝慰着娘俩，一边帮忙洗刷着猪肠子，杏花赶忙吃几口面条，就帮着张婶倒脏水，一会的功夫，猪肠子收拾妥当了。

张婶随即又帮着杏花把簸箕里的猪肉拿到外面冻上，帮助杏花收拾好锅台之后才匆忙的离开。

张婶走了，杏花看看时钟都晚上十点钟了，收拾了一下就服侍婆婆睡下了。

     杏花昏昏沉沉的几乎一夜也没有合眼，她真后悔，自己咋就那么的执拗斤斤计较，咋就那么的任性非得要和大宝理论出个子丑寅卯来呢！因为自己的不懂事害得大宝受伤，小军被警察带走。

如今的杏花真是肠子都悔青了，她感觉对不起婆婆，更对不起小军，也对不起大宝，就因为这点事却酿成了无法挽回的大祸。一个好端端的家就因为自己的任性成了现在这个样子，她真的是无法原谅自己，更无法面对婆婆，面对乡亲。

她心里合计着：“还是隔壁张婶说得对，光后悔有啥用呀，日子还得继续，我得照顾好婆婆，撑起这个家。”
     思来想去，她决定去医院看望大宝，再去派出所打听小军的消息。

天刚蒙蒙亮，杏花就起来了，她先是为婆婆做了一碗疙瘩汤，随即烧了一壶开水灌到暖瓶里，自己把昨天剩下的面条热了一下囫囵吃完了。
     收拾完灶台，喂完了鸡和狗估计婆婆也该醒了，她蹑手蹑脚的打开了婆婆房门，只见婆婆望着房梁，目光呆滞，一夜之间苍老了许多，仿佛过了一个世纪，看得出，婆婆也一夜没睡。

    “妈！您醒啦！我给您做了一碗疙瘩汤，起来吃点吧！”
    “我不饿！杏花，你吃吧！”
     “我吃过了！”
    “妈，你赶紧趁热吃吧，一会要是凉了就不好吃了！”

     婆婆强打着精神坐起来，杏花把汤端到婆婆的跟前。望着热气腾腾的疙瘩汤，婆婆吧嗒吧嗒的掉眼泪。

     杏花有些茫然，婆婆心事重重的，这是怎么了？
   “也不知道小军吃饭了没有，他走得那么急，连大棉袄都没有带上，这天寒地冻的怎么受得了呀！”婆婆有气无力地叨叨着！

    杏花这才明白过来，婆婆是在惦记儿子小军。
    “妈！你放心吧！看守所有暖气的，不会太冷。他们也会按时给饭吃的，您不用太担心了，我一会就去打听情况。”
     婆婆听罢，这才动起筷子，看得出她难以下咽，心里的火还没有消。

     安顿好婆婆，杏花骑上自行车直奔乡卫生院。
     到医院后一打听才知道，大宝送进乡卫生院后，因为伤势过重需要动手术，乡卫生院的医疗设备和库存血浆都严重不足，所以被立即转到了县第一人民医院。于是杏花二话没说，立即赶往县医院。
     原来，大宝进县医院之后，马上被推到了手术室，由于抢救的及时，大宝暂时脱离了生命危险。

    当杏花隔着玻璃窗看到重症监护室里满身都是管子的大宝，那个后悔劲就甭提了。
 
    “我说杏花，看你平时也挺大度的呀，咋就不能多些宽容呢？斤斤计较个啥呀！大家都不容易互相多些理解不就没这事了吗？大宝还没有彻底脱离危险呢，要是有个三长两短的我跟你没完！”
    大宝媳妇一句接着一句的数落杏花，杏花满眼泪水，不停地说着对不起！！！
    这个时候再多的对不起已经无济于事，事到如今，就看大宝的造化了。

    大宝也是村里的普通人家，靠种地为生，偶尔的给各家杀猪挣点零花钱，日子过得也并不富裕。这昂贵的手术费和住院费已经让这个家庭雪上加霜，医生告诉大宝媳妇就是命保住了，也会落下残疾的，今后就不能干体力活了，所以大宝媳妇生气也是在所难免的。

    杏花了解这些之后沮丧的离开了医院，她望着天空真是欲哭无泪，都是自己的错，现在说什么也都晚了，她的过错不但毁了自己的家庭，也毁了大宝一家。
 
    她骑着自行车，漫无目的的在大街上行走，飕飕的北风刮在脸上她全然不顾，现如今她最想见的就是小军。于是她加快了骑车的速度，直奔派出所。
    到了派出所，见到了负责此案的李同志，李同志告诉她，“这是刑事案件，在没有定案之前，家属是不能见当事人的，现在就看大宝的病情了，如果大宝脱离了生命危险，那就好办了，如果真的是死了，那就要重判了。”
 
    走出派出所，杏花跌跌撞撞地回了家，这时天色已晚，一天也没有吃饭的杏花感到天旋地转，心里就跟压了块大石头似的沉重，说不出来的憋闷让她喘不过气来。
 
    一直在家里担心她的婆婆看到她回来了如释重负，拖着疲惫的身子下了地赶忙迎了出去，娘俩抱头痛哭。
    婆婆担心杏花出什么差错，看到杏花安全的回来了，一颗忐忑的心才算放了下来。她的担心也不无道理，杏花此时非常悲痛和自责，年纪轻轻的哪遇到过这档子事呀！真害怕杏花想不开，她要是有个啥事那这个家可就彻底的完了。
  “杏花，娘知道你心里不好受，事都出来了，想开点吧！”婆婆劝慰着。

    其实婆婆的心里比杏花还难受，小军那是她的命根子呀！她一个人一把屎一把尿的把小军拉扯大那得付出多大的辛苦呀！杏花心里这样想着。看着苍老的婆婆，杏花耸了耸肩，捋了一下被风吹乱的长发，坚定的对婆婆说：“放心吧！娘！我不会有事的，警察说了，只要大宝脱离生命危险，小军的罪行就会减轻很多！”
    “来，快坐下，我给你做饭去！”
     杏花把眼泪咽到了肚子里，装作若无其事的做饭去了！

     吃罢晚饭，杏花坐到婆婆的跟前，把大宝的事情一五一十的告诉了婆婆，并说：“娘，我到医院看到大宝了，看情形还没有最后脱离危险，呼吸机还在使用呢。大宝媳妇在那护理，手术费和住院费已经花了好几万了，我想明天把咱家在银行存的钱全都取出来给大宝媳妇送去，毕竟大宝的伤是小军造成的，咱不能眼看着不管呀！”

     望着杏花憔悴的脸，婆婆心疼的抚摸着杏花的手，她点点头表示同意。

     又是一个不眠之夜，杏花辗转反侧想着发生的一切，她决定不惜一切代价救大宝，为丈夫小军减少罪责。
    
                                                     小溪 2015年3月21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