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云流水间

晚秋初冬，恋上了夜独步。朔风乍起，早晚寒凉，饭后带着家里的余温便觉异常清爽。

夜还未央，夕阳已落，尚余天光，时辰尚早，月还未出，常阴晴不定的季节天空不甚明朗，但只要不雨，总有一颗小星在东方遥远的天际坚定的闪烁。路的一侧是武警训练基地的演武场，高墙内宽大而空旷。另一侧是散落民居的后墙掩映在树影下，暖暖的灯光在凉夜里透着温暖，偶尔传出碗碟的脆响和孩子稚气的笑声，闭起眼睛可以想象到一幅温馨的画面，人间烟火的香。入夜幽静的石板路绝少行人，因多雨泛着黑润的光，异常静谧。远远地犬吠相闻，身侧是高大的白杨。“大风起兮云飞扬，威加海内兮归故乡，安得猛士兮守四方”，这白杨就是戍边的猛士，雪雨风霜，日复一日威武的守立在路旁。树下是废弃的建筑垃圾，夜影下不甚龌龊，黑黑的起伏倒像微缩的山峦。

无风的夜晚夜气凝然不动，雾气昭昭，周围的一切显得朦胧飘渺，置身其中宛若漫游太虚幻境。

有风的晚上，寒风过处枝摇叶晃，沙沙作响。满地落叶和风而走，上下齐响，天籁寂寂唯有此声在天地间回响，如雨打芭蕉更衬出寒夜的苍凉。

回顾形单影只便觉凄惶，“化作春泥更护花”吗？那不过是人们牵强的想象，失去了依托的叶是多么寂寥无奈。虽没有花的娇艳，春天里鹅黄的嫩叶也曾那么娇羞；夏急雨，一树新绿和着雷声也曾激起过一地喧哗，纵情天地之间的豪爽。夏风里的欢笑远去了，深秋里一树凄黄是叶自觉大限将至的挽歌，生命最后的绝唱，如花般绽放，无奈和风坠地，走完了自己单薄的一生。大树养育了它，也榨干了它的生命，冰封的冬天为求自保，舍它而去，一个卒子摆脱不了的结局。落花惹人怜惜，又有谁怜落叶在朔风里或东或西。

摇摇头，甩掉漫思冥想，抚摸着大树龟裂的树干，想起儿时在北京舅舅家小住，舅舅家附近是钓鱼台国宾馆，高墙耸立，门口立着两个警卫，夕阳下纹丝不动，像伫立白杨。突然想会是真人吗？不会是两个木偶吧（呵呵，幼稚的孩子想法），站到近前盯着警卫的眼睛，看他会不会眨眼。仰着头脖子都酸了，似乎眨了一下？再看，依旧纹丝不动，也许是自己眨眼睛了？想不明白，忍不住伸出手偷偷的摸摸警卫的裤管，硬硬的，似乎又很柔软，赶紧缩回手，再看卫士，虽然还雕像一般，嘴角却似乎掠过一丝笑影，突然害羞地跑开了，想及此指间似乎还留有那奇妙的触觉，只是那个稚气的小姑娘已在时光中远去，在夜影中兀自笑了。

独坐在道旁的大石上，忽然枯叶一阵稀索作响，“噗”的一声，一只白花的小猫儿从一旁的院落高墙上跳下，大约是去找同伴吧。百无聊赖童心大起，学小猫叫“喵、喵”，小猫停下脚，回头疑惑地望向我，嫩声嫩气的回了一声，我又叫一声，猫儿似乎觉得亲近，也回叫着向我靠拢。呵呵，我有点心急了，伸出手，好想在这寒夜抱抱这个毛茸茸的小东西，我冒失的举动惊吓了小猫，它小箭一般远遁，隐入路边草丛去了，大概它的小脑袋最终判断我终非同类，而且庞然如我也非善类吧，莞尔。

回来的路上，墙边疏影里，一个黑黑的影子拥着一抹娇黄，啧啧有声穿插着沉重的喘息，静谧的夜晚流溢着暖暖的暧昧的气息，定是高墙内的小伙子跑出来幽会情人，“满园春色关不住，一枝红杏出墙来”，再高的墙也挡不住本能的渴望。悄然无声的的静待了许久，不忍惊动了这对年轻的恋人。春宵一刻值千金。

抬头望，教导队楼上窗口一个小篮子挡悠悠扶摇直上，是里面的小武警趁黑又唤了墙下小卖铺的老板娘偷偷的买零食和啤酒，指导员的雷霆之怒只像空中炸响的气球，挡不住年轻不羁的轻狂。自己也曾有过这少年轻狂，很久远了。那些曾伴我走过一段岁月的人儿啊，在记忆中笑貌依然，那是生命的温度……

常听人说大象暮年会独自去往传说中的墓地，突然很想知道大象临终所想，是遥想幼年辽阔的草原还是曾伴自己走过的朋友和伴侣？千古之谜无从知道，神秘的本能和宿命。

 回头看月亮不知什么时候出来了，清辉如霜。夜静人未息，寒凉也温暖，独步享受这难得孤独静谧的夜晚。

 回家，心底一片澄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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