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友们的苦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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写字画画实际上是一种劳动,而且还是不大一般的劳动,需要付出巨大成本,甚至冒着经年劳作而可能颗粒无收的风险。写了一辈子画了一辈子,到老了都没有正经摸到门道,也没能取得多少成绩赚到多少银子的人不在少数。画家书家的作品便是劳动成果,然而,不知从何时起就有人开口无偿地索要这种劳动成果,并且一点也不觉得不好意思,你没有及时给,人家就反复催,好象你欠了他似的。试想,有人说:哎,某某,帮我写一篇小说吧,帮我做几天木工吧,你柜子里的衣服送我一套吧,你架子上的电脑送我一台吧。有这样的吗?
  上月因事回老家,与画友们相聚,畅谈甚为愉悦。当谈到被索画之烦时朋友们各呈心曲。一位老友说:要我帮人家画幅画,不如帮人家做一天“蜂窝煤”!
  席间一初识女画家,也常遭此苦,人家见她画得好,都来白要,有时会象征性地给二三百元钱。此人画工笔花鸟,一幅四平方尺的画差不多要画一星期,这一白要,一个星期就为你白忙了。就算有怜悯之心的人能拿二三百元,还不如摆摊卖青菜呢,听着此等,愤愤然之余不免心酸。
  记得几年前黄永玉先生因为陈寅恪先生骨灰安葬庐山设计墓碑之事而来到九江,与当时的全国政协副主席毛致用同行,住在九江其士大酒店,有关方面安排我去陪了老人两天,相谈间,有当时的一位市领导进来,说请黄老为他画一幅庐山的大画,老先生不语,当这位领导前脚刚出到门外,老人高声说:凭什么给你画一幅画,还要大画,我都八十三了,凭什么!我当时愕然,这老先生一直和蔼慈祥得很,怎么一下子发起威来?而且料定这位领导就在走廊,一定能听得见此话。“凭什么?”世间一切事都是有缘由的,老先生年高德劭,为名、为利、为道义都没有缘由答应白为一个地方小官吏画一幅画。又想起2005年冬,我在北京就读中国艺术研究院,陈绶祥老师带领工作室的同学们前来庐山开展教学活动,其时也有庐山的一个官员跟陈老师说,你们这些来自全国各地的名家到了庐山可要多画庐山,多宣传庐山啊,还要请陈老师为我画一幅画啊!陈老师正色道:我为什么要画庐山!我来搞教学活动也是通过观察、感受、体悟此地的山川形胜、历史人文,试图做着中国画的传承和发展的努力。这些人有了感受自然会画的,你要求我们画能行吗?至于宣传,那是商业行为,与我无关。作为文化的庐山还用宣传么,少破坏点就算是万幸的了。陈老师一向和蔼可亲的,我想一定是这位官员最后一句话让他不高兴了才说出这番话来。
  当然字画或其他文事的无偿创作也是常有的,比如公益善助,悦己知交,文朋诗友,往来酬谢等等。我为寺庙书写的不少楹联、匾额,参与助残助学、赈灾慈善之类,或为开设文房、书店等营利很小的商店书写牌匾对联等都不要求费用。但用于商业,作为礼品,收藏或投资以期升值,又或官家商家所求,则一律明码标价,论尺论寸,我也懂得斤斤计较,我也喜欢钱物,非是仇富仇官心理,而是你过得远比我滋润,钱来得远比我容易,你赚大钱我不眼红,就不兴我也凭自己的些小技能赚个小钱么?你家书房比我家客厅还大却没几本书可放,我家书房比你家厨房还小而被书与纸墨文具充塞得拥挤不堪,有的人,你吃喝玩乐有人买单,过年过节桌上菜柜中酒有人送,开车加油不用掏钱,司机不用付工资,如此等等,白要一个贫寒书生的东西便没有道理。我也想有朝一日有所改善,况且这年头你想去任何地方得到任何一点东西没有不要付出相应代价的。比如有时去熟人店里买件东西,求的是个货真价实,可无意之中去到旁的并不熟悉的店里一看,同样的东西竟可以少花银子;有时去修水在九江的出租车驻地找人给亲友带一封信或一小瓶药片,恰巧碰到一个曾经在我手上治过病的熟人司机,喜出望外百倍放心地交给他,谢过之后转身欲别,忽然听到一句:呵呵,不好意思,要收十块钱的!我赶紧掏出钱来面红耳赤恭恭敬敬递上,之后恍然大悟:这才叫合理!
  我想能够画画写字的人大抵也是有能力去做一些赚更多一点钱的营生的,只因为好这一口,而放弃了不少能赚更多一点钱的机会。当画点画,写点字,对于别人有某种用处时,希望以此获得相应回报该是合情合理问心无愧的事。我愿意认为那些毫无道理开口白要的人只是不懂得这种合理的存在,而不是对别人的劳动缺乏起码的尊重。
  诚然,人家不开口我却乐意主动赠送的也不在少数,凡事都有因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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