写在我人生的第六个九年开始前日
个人日记
越临近生日,我的心越无来由地烦。我一直找不到原因,想当然地以为是年龄大了的缘故。早上醒来,枕头上读到作家莫怀威的一句话,“云海落日飘忽柔曼,美国的落日眨眼就落下,而只有故乡的落日才最能打动人的心。”我不禁怦然心动——我想家乡了,想念母亲了。
正如一句诗所说“故乡的歌是一支清远的笛,总在有月亮的晚上响起”。身在他乡,每当我仰望那轮明月,便想起我的故乡。我的故乡总有似乎望不到头的高粱玉米。清晨,一声一声的鸡啼回荡在我的小村里,继而嘹亮的《东方红》大合唱响彻全村上空,小巷里便传出生产队长叫人上地的吆喝声;傍晚,一丝一丝的袅袅炊烟无限柔情地笼罩着它,《大海航行靠舵手》欢快而雄浑的歌声中,耕牛和父辈们迎着晚霞说笑着从田野中走出。洗麻的汉子袒露着黝黑的筋肉操作着祖先的技艺,操纸的师傅站在阴湿的涵房里晃动着历史与希望,晒纸的女人们立在墙跟前,往白色的的墙壁上粘贴着男人们的智慧和勤劳,横亘东西的高灌渠输送着全村人的温饱,幽静的小树林酝酿着孩子们梦想……故乡的记忆好似一个水坝,开一个小口也能决堤。如今,当我站在故乡之外,站在童年之外,我依稀能看见自己稚嫩的身影依然徜徉在这片熟悉而又陌生的土地上。
就算时间是杀手,除掉我脑中封存的知识,它也永远不能夺走故乡的记忆。我依然记得母亲在老枣树下为我做衣裳,她那时是那么的年轻美丽;我依然记得父亲带我去耕地,我骑在牛背上,他却用肩膀扛着犁;我依然记得村南边的牧马河,弯弯曲曲载着我对未来的祈盼;我依然记得我亲手种的那棵杏树,挂着儿时五彩斑斓的梦想;我依然记得村东边那口井,井口边的冻蜡块上印着我童年的脚印,装载着我每次靠近它时的不安;依然记得院子中间那口淋醋的大水缸,下边一个口子插着麦箭箭,滴答着全家的苦辣酸甜;依然记得我那窝黑黑的小兔子、那毛茸茸的小鸡、那喳喳叫的蚂蚱、那泛着油墨香的教科书,还有那个经常跟我划清界线的女同桌……时间能使绿叶枯萎,能使容颜衰老,能使沧海变桑田,但它却风化不了我对故乡的无限回忆。
故乡,我永远的梦。如果我是失根的蒲公英,飞舞的苇毛,那故乡的记忆就是我重归故土的力量。时间会使水变成汽,但它不能阻止汽凝成水。当雨点骄傲地对大地说:“我是你千万次放逐又千万次唤回的孩子。”时间只能叹息,因为在对故乡的记忆面前,它无能为力。时间不会风化人们对故乡的记忆,不然怎会有“家在梦中何日到,春来江上几人还”的郁郁低吟?不然怎会有“不知何处吹杨柳,一夜征人尽望乡”的痴痴哀怨?不然怎么有“春风又绿江南岸,明月何日照我还”的交集?不然怎会有“还顾望故乡,长路漫浩浩”的惆怅?
羁鸟恋旧林,池鱼思故乡。故乡的记忆会因我们的年迈而愈加清晰。
胡马依北风,狐死必首丘。一枝一叶总关情,情到深处忆故乡。故乡,装载着我们的梦。即使树高千丈,叶落必将归根。在故乡,我们永远是个孩子,不管多大年龄,在她那里,我们可以本色地活着;但是在外头,我们却被迫不断地假装大人,戴着面具艰难地熬煎。
明天是我的生日,人生的第六个九年就要开始了,我好想放下一切,满脸孩童气地、无忧无虑地回去过一次生日啊,可是三十多年中,每当腊月二十八的时候,总是有忙不完的公事和家事,从来没有在故乡陪伴母亲过一次生日,而这也正是我每当过生日时总是万般失落甚至痛苦的原因。当肌体的衰老写满全身的时候,内心的衰老也像老鼠一般啃噬掉我剩余的年轻。一切都走上下坡路了,心酸,但眼泪流不出来;想哭,却张不开嘴。
枕头边拿起电话,告诉母亲说,明天晚上,我带妻子和孩子们都回去。
就像小时候盼望长大一样,我盼望早点退休。退休后,我就可以和故乡永远在一起,在那里,我可以返老还童。
2014年腊月27日(2015年2月15日)早晨
文章评论
天高云淡
心酸,但⋯⋯;想哭,却⋯⋯
天高云淡
生日快乐[em]e157[/em][em]e157[/em][em]e157[/em]